2014，哑榴诗歌年鉴（现代诗部分）

哑榴

黑妖

月光，渗出来，透亮
假如，你来抚摸
这黝黑的皮肤，萌芽的渴望
多么柔软，富有弹性

我不知道哪一个夜晚可以投奔
奔跑的黑影，无人看见
女儿的赤足是白色的。无人心疼
除此之外，都是黑漆漆的黑
我的女儿身至今黑黑的
原始荒凉的毛皮
蝌蚪的黑
黑马的黑
无人触摸的那种，黑

哑榴

暖

1

流动着，抵御
寒冷
从内心找到源头
生命是一首诗

雪哭了
为雪中的足印

2

从草丛里拾起
我的流浪
心快要冻僵的日子
她的包裹里生长出爱情和春天

我的前世
是一只冻成冰的禅

3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远方一盏灯
像一种召唤
像一种暖

起飞的一刻
打落了翅膀上的，霜

4

冥冥之中
遇见了她
无意之间聊着风花雪月
一些春风的话语

在那个晚点的风雪之夜
桃花梦悄然绽放

5

灶前的小火炉
忘了窗外的折竹
你是火焰
我是炭

睡在雪夜的膝上
时光停滞如小闹钟


6

冻土里的芽
在冰层下面
似她
蒜削的玉指

春风姗姗来迟
泛滥了一个冬的思念

哑榴

每一个瞬间，我都想让其停下来

无数次写到青枝，只是
一个行走的肉体
也是一行诗
被风摇晃出一行行扇形的幻影
那么，灵魂呢
也是一缕风
一只蝴蝶
我在一行行打开的诗句里栖息
灵魂。在青枝之上煽动
一开，一合

我的花瓣放大了风
好大的风
好大的蝴蝶
我的青枝幸福地颤抖
在分分秒秒里呈现起伏的喘息

蝶，或风
摇曳青枝的形状
变幻出灵魂多姿的翅膀
为了多看她一眼
我渴望时光之钟停滞
分针和秒针一齐停下来

哑榴

在低处

青枝弯下来，一直在弯
被花朵掀起
被一种重力压低
青枝越来越耐风耐雨
身体一样有了苍桑的痕迹
譬如皮肤皴裂开来
譬如寄生的藤爬上树冠

而天空的果实
越来越高

哑榴

在低处

天空的灰尘，向低处聚拢
雨水向低处赶来
草地上的红泥
压住开花的声音
一个长年累月奔走不停的人
不断冲洗着不堪重负的
花草，替她们呐喊

每一处，每一个角落
每一潭清溪，每一寸土地
都是大自然的器皿
用汗水擦亮，用泪滴清冼
一个风餐露宿行走在低处的人
仔细擦看杯子的边缘
容器渗漏脏液的底部
他用双手搬动足下的石头，垃圾

他提着一双沾着灰尘和黄泥的解放鞋
从清洗的灰尘走到降落的灰尘
一次次冲洗足下
赤足所到之处，不留一双鞋印

哑榴

花蕊

时光的中心
总有鲜血流出
蕾一样红艳

边缘
血一样的锈
让花朵增添美艳的份量

手捧纤纤骨
掌心里的红宝石
时光慢慢老去

哑榴

磨合
1


马首向东，马尾向西
马在嘶
马在叫
马在原地掉头
掉来掉去

马首向西，马尾向东

马终于病了
卧槽不起

2

两条腿奔跑
一条腿独立
我和爱人一齐学习梅花桩
我跳到她独立的那一柱
她跳过来
我们彼此交换角色
像眉来凤去

后来，我们站立在一根梅花桩上

3


我的马，爱人
肉体与灵魂合一
加起来有四只蹄子
两只腾空
借助风的造型
向观众致意

我们有四条腿
在人间扬鞭

哑榴

悬空舞马

草原的风吹入城市
将不羁的魂灵放牧在摩天之尖
马儿啊，马儿，我们从草原赶来
带着野花白云的气息
油亮的毛皮被雪山和油草喂养

在草原奔跑，四蹄生风
一次次急刹天地倒转
在悬崖之上

从虚拟的坑洞到真实的落差
从平地到陡峭的山脉
从无人的空谷到城市
一次次勒紧僵绳
造就飞天的气势

信马由僵，胜似闲庭信步
时光之驹在舞台之止
直面对唯一的对手——恐惧

马儿啊，马儿
听我口令，毫无理会黑压压一片喝彩
在镁光灯里，只听我口令
我的无形的抚摸，闪电的眼神
唯有你懂
我们的默契
不是测量，是心感
飞蹄在空气里找到风的梯子
踏在一片旋转的枯叶
完成一次次较准的造型

哑榴

菊花茶

1

一杯沸水泡开
昨日黄花诗句
像她的温柔
晶莹透亮，芳香洌齿
淡淡的花开的苦涩
从咽喉流入
颐养此心

杯子越来越浅
也越来越凉

2

昨日寂寞的时光
在今日闲散的时光里
鲜花一样泡开
所有的白霜，不复重来
这一刻的温馨
如同一幕秋色人生
需要仔细品味悠长

之后
离开
倒掉
那只不复存在的空杯

哑榴

9月10日。纸上盐

每天滴下一些汗珠
在这一页页空白的日子
风干的盐粒
白纸一样白
浓缩成一次次相聚

滴落汗水的时刻
叫分离
浓缩的盐巴
叫团圆
拥抱亲爱的时刻
融化在你怀里
亲爱的亲爱的
我们离不开一种盐

此刻
亲吻着你
手里的火车票催促着那个时刻

哑榴

古堡

1

半夜里
喊不出她的芳名
眼睁睁看见她
消失在胡同尽头
一手拾起她丢下的一丝温柔
一手扯断了一句
冷冰冰的话语
风一追
她己逃远

此刻，孤身一人
我身陷城门之外
溺水深深，冰冻三尺

2

她的城池
古色古色
本田奔驰溺水而亡
芝麻开门的秘语
所幸，在尘封的心底
打捞上来
还依稀可辨她
娟秀的笔迹：

“我的白馬
驮着我
如风中的花
逆风而上。”——
那娟秀的字体
一笔一画
我读出了谜失的这些年
活得多么潦草
我读出铭刻在城堡上的誓言
己经风化——

“在真空
拉紧你的手
降落在
温情的星球。”

3

古堡里
那些陌人的人
一齐认出了我
叫着我的小名
那些陌生的动物
陌生的树，灌木
都说着过去的影子
我，和她

我还记得有一扇窗
泄漏出处女的灯

4

芝麻开门
那几个风化的字眼
忽然熔岩一般
化成了一个彤红的“爱”字
慢慢地
成了一扇门

哑榴

青枝之上

青枝之上
有灵魂飞过
除了她
只剩青枝
这一刻，也在等
一次旋风
构建一个灵魂
只是误撞的你

哑榴

我来到你的生日晚会

蛋糕
烛火
轻音乐
我来到你的生日晚会
不是为了这些

刺激我的味蕾
是什么？——
换句话说，我来到这里
并非无缘无故

我来了
又走了
也许，最重要的
是我像个风尘仆仆的远客出现在这些人当中

回头，我一个个
回味他们
多么陌生的面孔
包括重量级的那几位

哑榴

菊花开了

仰望群山之巅
俯瞰山壑深处
看见最多的是黄色的野菊花
包裹着黄土，荆棘，岩石
燃烧出，一簇簇
明亮的火苗

手掌伸向野草深处
白茅如锯齿划过我的皮肤
捋出一把黄色的野菊
疼痛的血滴
和破碎的花瓣总是这样温暖
一齐躺在我的手掌中心
大自然刺痛的一根神经
我还是忍不住试图抓紧更多
让一大把一大把风逝的感触和风景
被一些无形的血滴，触动

九月的魂啊

哑榴

王者归来

峥嵘岁月金戈铁马
一腔热血在呐喊声中
飚风一样席卷半壁江山

远去的嘶鸣
犹在耳畔
胜也王败也王
不负这身血染的征衣

嘶马成雕
塑成灵魂
王者归来
那匹活兽随时随地
从雕塑里走下
他换了布衣布鞋
那匹一马当先万夫莫开之勇
江山不改本性难移

为史鉴，为民冲冠一怒
一声长嘶
天空里尽是老骥伏枥归来
的蹄声

哑榴

红柳的秋天

其实，并没有见过
一株真正的红柳
离风沙很远
离大漠很远
足下是沃土
四季雨水丰沛

我的身边
尽是一些速生速死的
荒芜人脉，植物

离僵硬很近
离死亡很近
由此我将目光一次次投向你
寻找百年荒凉的感喟
寻找被火焰灼伤的痛感
长生不老的秘诀
一个足以让自己
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我的梦里
花影婆娑
一丝丝殷红
浓稠的血脉
在足底缓缓输送

哑榴

说真话

说真话
你的曙光是什么意思
我不懂

你的黎明叶子黄了
营养不良
你的黄昏病入膏肓
无可救药
说真话
假如我不是爱上你的诗
干吗给它苦药喝

说真话
我真怕犀利的语言反弹回来
刺伤自己
我真怕热情过了火
灼伤了友谊
我真怕冰冷的否定
冻僵了春芽
说真话
亲身杀死一首诗
我没肉吃

我剁烂了一地诗行
为良心
划上句号

哑榴

风扬起时

如果无缘
干吗读你的诗
如果无心
干吗指出诗中秕壳
风扬起时
请感谢风

读者可以一味吹捧
半天云里跌下
断筋伤骨
你怪不了谁

热剑遭遇冷水醍醐灌顶
方得炉火纯青
对诗动刀
你喊一声痛
如梦方醒

哑榴

请你在另一个春天重新萌芽

最美的花朵
读者嗡嗡来酿
甜，和美
让蜜蜂们点评

昨日黄花
被今日诗取代
留下的精粹
溶入读者的血脉

时光让花朵留缺
让诗歌结网布满尘灰
有缘的人
看见破漏，并且

指出诗歌的不足之处
为花枝剪辑
甚至砍掉
一大堆丛生的情感

有缘的人
为你留下空地
如果他将你的诗歌格式化
请你在另一个春天重新萌芽

哑榴

假如误解了你

假如误解了你
你原谅了我
假如我没有读懂你的意境
进入你的诗歌

请为我指出
一个入口
让我踏入你的迷宫

那些文字
围城的砖墙
刻着神奇的图案，符号

还有一种恐惧心理
名曰好奇
害怕一个人误入

你的
神秘的
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