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哑榴诗歌年鉴（现代诗部分）

哑榴

孑然

盯着自己的视线
跌入在哪里
自从遇见她
我就成了鬼
忘了回家的路

吻一下
戏弄一下春风里的杨柳
诡秘在诡秘的波涛之上
飙车。比死神快那么
一秒。不会溺死在
风高浪大的
漩涡

她出逃的视线
慌慌张张
只怕短短的逗留
真情萌动么？——
我猜不透她
这么拼命疯狂
是不是悟透了什么
这只浪蝶
问遍河流
孑然一身

哑榴

赠可可


囚我身者是地，度我命者是天
不怨啊不怨
与天地抗与命运争
不必在乎付出那么多所得那么少
依然朝气蓬勃像草，像人
只争朝露，呵护根系下的寸土

这短了的命
再多的钞也不该拿来换
只求一口氧气
痛过了今夜
一起写完这首仍未开花的诗

哑榴

鬼胎

这山林间的灵气
千年滋润鬼精鬼灵
苔藓生上鬼石的身
毛绒绒绿晶晶
这才有了鬼模鬼样
一眼看见下凡的仙女
这鬼石便从山泥里爬起来

鬼石，惊呆了
一眼便被融化了
她的眼神在自身上
凿了洞。一刹那住入了灵犀
这女神透过七窍
也一眼看透了鬼石心里的鬼
那鬼胎内里着实
不是丑陋，而是一块玉石

只看一眼。千年一眼
鬼石脱胎换了骨

哑榴

再不逃来不急了

闷罐。看门的老头
盖紧了盖子
他忽然探头
逃！哪里逃？
到城里买一瓶密封胶
忘了盖上。他离开了

逃！再不逃身
来不急了
那老头很快就会回来
一袋水烟的功夫
几只小蟋蟀
没有经过自己许下的
许诺允许
一下子崩出了
童年

哑榴

叫魂

儿哎，回家哎。母亲牵着小儿
一遍一遍为小儿叫魂
儿哎，白天在哪里跌倒在哪里丢了魂自己爬起来哎
儿哎，白天在哪里受了惊吓在哪里惊了魂自己走回家哎
儿哎，白天在哪里遇见了小鬼在哪里被捉了魂小鬼放我儿回家哎
儿哎，白天在哪里踏入了不洁之地冒犯了凶煞谅我儿还小送我儿回家哎
儿哎，白天一个人走过的坟地祖宗护我儿迷路的魂回家唉
儿哎，一个人回家的路途走叉了道走弯了路岔路的鬼指点我儿回家哎
儿哎，一个人在水边失了足丢了鞋自己爬上岸回家哎
儿哎，一个人被河流挡住迷失在下游河神渡我儿回家哎
儿唉，白天从哪里出去从原路返回哎
儿唉，清晨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过祖宗的灵牌前傍晚经过同一块灵位返回哎
儿哎，白天在哪里吃了迷魂药吐出来哎白天在哪里吞了闭门闩开开闩哎
嗯。
嗯。
嗯。儿懵懂地省叫声应的“嗯”着，仿佛一个还不曾返回到儿的身体的灵魂紧紧跟着
嗯。那个灵魂被这个母亲的声音牵引着
娘牵着小儿的手，拖着一把扫帚，喊一声用一枝柳条在儿脸上拔几滴清水
娘喊一声拖着长长的尾巴
牵着小儿的手沿着小儿白天玩耍的线路一字一句走了一遍（原路一字不差扫了一遍）
直到，踏入门槛一刹那，娘一回头，看见一个影子上了儿的身
她转过身来，这不说话的哑吧忽然开了口
“娘。”
“嗯。”
儿，你回家就好。娘的声调并沒有什么异样
也许，她与神灵是心心相通的。这么长的夜路，娘像一盏浓稠稠红艳艳的烛光将惧怕一丝光亮的鬼魂都扫到更深的阴沟里
儿，你回来了。她抱起低烧刚刚退却的小儿吻了一下小红脸。一滴滚烫的泪滴在小儿颜色慢慢鲜艳的小脸上
一同进了，闩上木闩

哑榴

月

一字一句点亮
构成生命的字句，枝条
一一检阅，闪过
月的问候，月的光影

月啊，这首诗太亮
升起所有的夜晚
带走了白日里
心事重重的阴霾

哑榴

像诗圣一样闪烁


他走到一群人中间
说起陶渊明采菊
拿了国库里的银子
他说屈然饿到身无分文
无人体恤投石沉江
他说杜甫做了小官
才不至于冻成死骨
李白离皇帝也不远
不用诗来养活自己
他说诗人不吃不喝
只有选择饿死
他说十年作诗耗费多少汗血
收没有兑换一文钱一杯酒一粒米
倒是速生了一头少年白
那魔鬼还在半夜缠住他
他说从未看见伟大的诗圣
只将他们留下的巨著
一遍又一遍读成灰烬
从泥土里一次次开出流光溢彩的新句

听了诗圣的胡谄
越来越看他鞋儿破衣儿破不像是个圣人
倒像担过大粪的老农从画册里走下
流出一滩浊泪还真有诗的酸臭味

哑榴

标记


一掠而过
我在那日的枝叶做上记号
日后想起那只
越飞越快的红蜻蜓
绿叶，和她
在记忆的深水里
看不见摸不着
越想越近

哑榴

翅膀


天空的飞箭，美的焰火
若是问为什么
蜻蜓要飞旋蝴蝶要煽动
我回答为什么她要生

哑榴

她站在一束光中间

我和她始终
隔着一束光的距离
容不得第三者介入
挡住视线

站在一束光中间
向自己走得太近
她一个手指便挡住了我
这束光

光，穿过枝叶
照亮了一棵树
我想起她说过的那句话
她的微笑闪闪烁烁
我想在我们中间
应该有一颗树
和，一颗太阳

哑榴

构成


偶然的相逢
正如灵犀被发现
诗歌里必定有你
无数次定格一些飞翔之物
悄悄将你纳入

你不只是一只蝶
内心里蛻出无数个你
纷纷闪烁
在我的枝条

每一天
被无数个你的莅临，飞离
变换出新的枝条的形状

灵犀构成的我
除了你
只剩青枝

哑榴

颜料

哪一种颜色是你
最喜欢的自己
所有的颜色迅速陈旧
你笑出的光影
这翩然一笑
唯有一种颜料可以描摹
那便是一颗迷离的心
闪烁的光彩
在春水里映衬
虹的沉积

稻穗映衬清溪
杜鹃映红山泉
无论我在哪里
蘸溪水调色。用虹画你
北极光一样，玄幻这天空

哑榴

旧作

我想为自己找一个天敌
它也许隐藏在我所发表的诗丛
它从早到晚拼命地啃嚼
一片呻吟的绿茵

我翻遍了所有的笔迹
寻找不到一只可怜的小虫
原来，只是对小草怀着深深的依恋
我的恐惧正是自己最大的天敌

哑榴

无痛之身


像我爱过的生命
带给我的痛苦不属于我
最终从身体里剔除
留下健康和快乐
我只要一些简单的指令
附着在我的肉体上
一起辛苦劳作
毫无怨言

哑榴

等

等到脾气也没有了
自从认识的那一刻起，一直这样相信他
为什么不呢？——
即使……有人欺骗了我，背叛了我
我依然相信，他一定是遇到了为难的事
手头并不宽裕的人
一起走过那么多不平凡的道路
相信他。相信他一定来

哑榴

邂逅

1
水面展开一朵微笑之后
在我的内心落下那一枚石子
从此，潜在心底
在流水经过的每时，每刻

2
她，像一个静物
谁也不愿意打搅这美妙一刻
直到自己，和鱼
似乎同时察觉了什么
像一枚柳叶，转身
没入一个神秘的漩涡
在触手可及岸边
青青的脊背

哑榴

本无头颅

白刀一闪
头颅落下
肉体沒有疼痛
他曾说自已
本无头颅

头颅落下
片刻，又生出一只

刀光一闪
头颅落下
人们一哄而散

哑榴

她宁愿空着


划破自己的手臂
通过时光的玻璃管
流向另一只手臂
更多的时候锁住血管

这时，想起另一只手臂
她宁愿空着
让自己控制不住
也不让自己输送
终于——
飚在这页白纸上

哑榴

千里之外

偷来半日浮生
到逝水边寻觅自己的影子
心底的你迷人地开着
在另一条河流

飘零的蝶，翻开一生的扉页
在一首诗里偷吻
拥抱。偷情
说出骗人的谎言
珍惜这邂逅，许诺明天
哎，沒有瞥见多好
哎，深陷一场风暴
晨光里乍露的芳华
不能割舍对她的依恋
这些如水的女子脉脉含情
一个秋波足以定格一生

野花狂笑
风越不过群山，蝶吹不过更远
我的霜找不到归宿
诗歌，盛开在三千里之外
那是桃花盛开的地方
爱情如火如荼

哑榴

灰烬

一

时光，燃出一朵火焰
无声无息
呃，这看不见的灰
一分
一秒
都是灰烬

沒有点燃自己
也沒有点燃谁

二

诗歌的灰烬
漫天飞
时光的烈焰
熊熊不灭

被火焰炙烤
我的潮湿已经燃烧
我的爱人沒有出现
我的身旁只有一种焰火
一分，一秒，烤透我

三

只有灰烬
让我读了又读
竟读出了红色
在灰烬里流动

哎呀，天哪
那是玉石，和玫瑰

四

不知哪些日子是玉石
哪些是一文不值的石头
从灰烬里筛选
切割打磨又雕琢
终于得了你这稀世之宝
搁在手心吻了又吻
生怕半夜盗贼偷了你
我的爱人啊
无价之宝在我身边
让我彻底燃烧这一生
也价值连城

五

打粗工流臭汗
做一粒微尘
喝清水吃蔬菜
蜗居在草蓬
也疯狂——

呃，这看不见的灰
都是琢成玉石的，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