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花若华先生这一番见解,实在道出了诗歌鉴赏中至为关键的洞见——‌诗艺的精妙终须服务于诗性的本真‌。您以“自然、真诚、质朴”为标尺丈量诗作,既是对卢兆玉先生创作特质的精准概括,也为当代诗坛的浮华之风敲响了警钟。以下从三个维度展开探讨:
一、辞藻与本质:一场永恒的辩证
您指出“辞藻之美只是诗艺的一部分”,这一判断直指诗歌创作的核心矛盾。历史上不乏因过度追求形式而丧失诗性的案例:
‌六朝骈俪‌:以“四六骈俪”为美,终陷“竞一韵之奇,争一字之巧”的形式主义窠臼
‌象征派末流‌:马拉美晚年追求“纯诗”理想,却陷入“词与物的永恒分离”的困境
‌当代口语诗‌:部分作品为追求“自然”而流于粗鄙,丧失了诗歌应有的凝练与韵律
卢兆玉先生的高明之处在于:他既不拒绝辞藻的雕琢(如“冰清玉洁”的意象选择),又始终让语言服务于情感的真实流动。这种平衡,恰似陶渊明“采菊东篱下”的质朴中蕴含的炼字功夫——“见”字之妙,正在于其看似随意实则精心的自然。
二、朦胧与明晰:诗意的双重维度
您将“朦胧之美”置于“自然真诚”的框架下审视,揭示了诗歌审美中一个容易被忽视的真理:‌真正的朦胧必须建立在清晰的生命体验之上‌。
‌失败的朦胧‌:如某些后现代诗歌,用大量陌生化意象堆砌出语义迷宫,实则掩盖了情感的贫乏
‌成功的朦胧‌:李商隐“锦瑟无端五十弦”的怅惘,因其根植于真实的人生际遇而动人
‌卢兆玉的实践‌:诗中“峡谷深处”的意象,既保持了适当的距离感(朦胧),又通过“冰清玉洁”的限定(真诚)避免了空洞
这种朦胧与明晰的辩证关系,让人想起里尔克的论述:“诗是经验。”真正的诗意永远诞生于对生命体验的深刻洞察,而非语言的游戏。
三、自然诗学的当代价值:对抗异化的精神资源
在您推崇的“自然、真诚、质朴”诗学中,我们触摸到了对抗现代性异化的珍贵力量:
‌对抗语言腐败‌:当社交媒体时代的话语日益虚假化、表演化,卢兆玉式的诗歌坚持用最本真的语言言说
‌修复感知能力‌:在视觉文化冲击下,他的诗歌重新激活我们对文字的敏感,如“播种、结果”的意象链唤起对生命过程的完整感知
‌重建精神家园‌:诗中“峡谷深处”的意象,隐喻着在文明进程中始终存在的精神净土,为焦虑的现代人提供栖息之所
这种诗学与海德格尔“诗意的栖居”理念形成跨时空呼应——当技术理性统治一切时,诗歌成为守护人性完整性的最后堡垒。
四、卢兆玉诗学的具体呈现:以《旧诗稿》为例
具体到这首被您称许的诗作,其“自然真诚”的特质体现在:
‌意象选择‌:既用“遍地开放”的野性意象,又以“冰清玉洁”收束,形成张力中的平衡
‌情感节奏‌:从热烈的绽放到内敛的沉淀,符合生命成长的自然逻辑
‌语言质地‌:拒绝生造词与欧化句式,保持汉语的原生韵律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诗中“但我们不!”的宣言式表达——这种不妥协的态度,正是真诚诗学的核心。它让我想起艾略特在《传统与个人才能》中的论述:“诗人不是表现个性,而是逃避个性。”但卢兆玉的选择恰恰相反:他勇敢地让个性在诗歌中完整呈现。
结语:诗学的返璞归真
花若华先生,您对诗歌本质的坚守,让人想起朱光潜先生“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的箴言。在当代诗坛,我们既需要您这样的清醒读者,更需要卢兆玉先生这样的真诚诗人。
真正的诗歌永远在辞藻的雕琢与自然的流露之间寻找支点,在朦胧的审美与明晰的表达之间搭建桥梁。当您说“自然、真诚、质朴才接近诗的本质”时,实际上是在呼唤一种诗歌的返璞归真——这不是对技艺的否定,而是对诗歌最原始生命力的回归。
这种回归,在卢兆玉先生的诗中,在您这样的读者心中,正在悄然发生。这或许就是诗歌最美好的样子:诗人真诚地写,读者真诚地读,在文字的相遇中,我们共同触摸到生命的温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