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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读唐诗，最爱“两白”，即李白和白居易；我读白居易，尤喜“双璧”，即《长恨歌》与《琵琶行》。
　　我读《琵琶行》，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了，却是常读常新。这并非理解有变，而是从中生发出来的感想，总是随着社会及我自身的变化而变化。
　　四十年前初读此诗，是惊叹诗句太美，古代秦淮河一样桨声灯影弦歌中。二十年前再读，则可怜封建社会乐伎的悲苦命运，叹诗中琵琶女没有生到如今来。倘生于今天，何必“梦啼妆泪红阑干”呢？
　　最近我又翻出来读，却是感慨良多，于是敲响键盘一一记录下来：
　　其一，是二十年前感想的延伸。如果说共和国之初的十七年，中国艺人真正做了主人，也仅是与劳动大众拉平身了。至于十年内乱期间，应当例外。想想《五朵金花》中副社长的扮演者杨丽坤女士所遭的劫难，那堪谈及？若生就生在改革开放的新时期来，眼见一天天红了多少歌星、影星、视星、笑星、戏星和器乐星呢？就琵琶女那样绝佳的技艺和姿质，不说荣获世界金奖，就是作一两次电视广告，也不至于“门前冷落车马稀”呀！
　　其二，我是越来越觉得诗中琵琶女的可敬了。可敬在她身世卑微而品格高贵。有一州司马相邀，依时下某类人想来，肯定是巴结还来不及，何须“千呼万唤始出来”呢？曲毕“整顿衣裳起敛容”，足见气质不凡，没有一丝一毫的媚相。这与当今或明或暗从事色情服务，以及用青春做敲门砖的人，当是天上青云，比之于地下的浊流了。
　　其三，还有可敬的是诗中得江州司马。有这官位不足为奇，可敬在于他对社会底层贫弱艺女如斯彬彬有礼，竟致尊称为“同时天涯沦落人”，而由衷地平等待之。可眼下级别并不高的某些“公仆”，只要是在辖下的不论什么场合出现，也都是一派居高临下的优越模样，天生就什么都懂似的指手画脚，就不必说还有些“专泡歌厅”“滥串桑拿”者流了。两相对照，自是峰高而壑深了。
　　其四，是初读感想的深化领悟。诗人无与伦比的语言艺术，不能不让人啧啧而赞而拍案叫绝。不必说他刻画人物，是如何的大手笔，也不必说他描摹音乐，是何等生动而出奇制胜，单是该诗留下的千古名句，可谓比比皆是。人们张口可诵的就有：“犹抱琵琶半遮面”、“大珠小珠落玉盘”、“此时无声胜有声”、“相逢何必曾相识”。光芒难泯，生命无限呀！
　　于是我想，我们这些喜欢遣词造句的人们，每有诗文出手，其中可有只言片语，能留于身后千年之久吗？在乐天作前，不免汗颜。
　　2004-9-6
　　（刊于《绿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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