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版图]哑榴的诗

哑榴

四月芳菲未尽

四月，放飞了
五颜六色的雪

融化掉的时间
腾起细浪
又消失在一片静寂

抬眼间
是谁，开合。造访了
那只隐入山寺的黑蝶

哑榴

钥匙

面对一面竖立的白发冰川
芝麻开门芝麻开门

石门响动。你再听
阳光穿透石头，怀孕

长出泉水，秀发，有如神迹般美好
犹同黑色的籽粒从蒴果里跳出

哑榴

当我经过一座人口稠密的城市

每一片灵魂
挂在石壁上，隔着玻璃，交接空气

一尘不染之地
抛出几枝枯死的玫瑰花。盆景

一个人走不出巨大的迷宫
像枯叶，从入口飘到入口

黑色的油烟，蕨
排放出密密麻麻的生活

听！来自故乡的水声
裸出白花花的地沟油，道白

哑榴

四月影像

镜子里的黑牡丹
蝌蚪们，被一朵花捧在手心里

网状的沼泽连成水天一色
鱼在草地上产卵

分娩的四月，失血的四月
诗人们正在轮值，孵化飞鸟

奇思，妙想。纷纷出笼
四月的触角，不再划地为牢

四月的小帆，长出了璞足
干坼的人心连成一片。水不在深

翼龙，游上山顶
吐出一粒丹珠

哑榴

断木

无心无肺。痛苦噬空了内脏
薛荔藤蔓捆绑着它。结满青果
骨头碎了
像个侏儒
皮包骨
萌出第二春。第三春
多像一个人活在人世的面子
那些参天大树消失了多年
它还是那个风烛残年
一直拘着腰站在那里

哑榴

最后一枚硬币

我一眼便认出了它
被窑火烧过

尽管它变了形
道不出微卑的工钱，和姓名

仍在红砖上烙下碑文：5分

哑榴

在沙滩上

一眨眼
那只海子将自己埋入沙子

狂欢者
与一浪又一浪的潮汛
短兵相接

海子们，钻出寂静的沙滩
海浪
一日日抚平忧伤

哑榴

又怎样

那朵花
哭泣着

“蝴蝶，不该沾着花粉。”
他再次迁回，为寂寞的花蕊交上赎金

哑榴

他醒于飘过房顶的歌声

慧星滑过。拖着绿色的尾巴
他醒于飘过房顶的歌声

开始。睁眼
铭记巨大的语言
白石阵香气透明

飞蛾，止不住创作的狂喜
白莲巨著。由慧星狂奔，完成

止于。屋顶砸落漏雨的清晨
只记得慧星。这一个名词

哑榴

语言已在醒来时分的路上


1

白色群雕的田野
庄严肃穆的雪漫步
白皑皑的城市在不远处
星光通明

一开一合
翅膀上长着多只眼晴的灰蝶
长途迁徒

惊愕雪真大


2


慧星滑过。拖着草绿色的尾巴
他醒于飘过房顶的歌声

开始。睁眼
铭记巨大的语言
白石阵香气透明

飞蛾，止不住创作的狂喜
白莲巨著。由慧星狂奔，完成


3

空间转换的白色风暴
滑向一个又一个深渊

录制的磁盘空间从未融化
只是隐身于来不及记忆

消磁于
回放


4


翅膀上长着眼晴的灰蝶
忽闪一下

雪的漫步
坍塌


5

梦里的巨石阵
诗歌

醒来，总只能
留下几块石头，雕过的词语

语言，已在醒来时分的路上

哑榴

摔断了一条腿


四足巨物
众人推下去
毫不犹豫
摔断了一条腿

唯一能补腿的人
怎么也没有想到
在欢呼的前一秒
那群细人粗人连一个软垫也不放在坠物下面
前功尽弃

西服革履红领带赶上前来。拍一拍
这驼背老人的肩
老骥，拜请您出山，伏枥

他不知这巨物是条人腿
也不知这千里马如日中天时
被推下去一次
也是这一阵盲目的巨响
一一

哑榴

我有一个上帝的念头

我有一个上帝的念头
白色的羽毛
我不能说
一旦说出来
周围会飞满黑乌鸦
它们从人群里飞出来
啄食
我的玻璃心

我的羽毛也渐渐暗淡了
忍不住结结巴巴开了口
幸运的是这一次
白色的羽毛
围绕着我

哑榴

盗

那些巨大的虚空
从来没有开过一朵花
不。有人说。曾经
他挖走了一株灵魂
花，鸟
死在笼子里

那些巨人们，盗贼一样
盗空了山，盗空了水
不。有人说。曾经
他盗来一盆枯萎的忧伤
还给了荒山，乱石堆
花，鸟
找回了大海，故乡

哑榴

花开

几个女人竭斯底里
从枝头
扭打到地上

半张脸枯槁而憔悴
另外半张脸
泛起温柔的绯红

盛气凌人一番打杀
转而相互乞求
与厉风达成和解

为了不被伤害的孩子
不惜让自己再次凋零

哑榴

替身

这个世界仅仅给他一张人皮
和一只狂野的兽，在敲窗

骨粉在骨仓里
找不到一具完整的骨头

谁的颅骨。肋骨
手臂。腿骨。足趾……

他在挑选钙质。有人扔过来一具
带着毛皮的骨架。一只眼，在动

他四处寻找填充物
挑来挑去只剩一堆风化的骨泥

哑榴

隐秘的心愿

那是一只漆黑的乌鸦
在秃石上，预告

大地上的温床
镁光灯下的溺爱都枯死了

在人们忘却的死灰，不毛之地
它，到处寻觅适宜种植的胸口
以血液浇灌。百分之百成活

破败的天空，死去的月亮
一瞬间长出了彤红的月牙
失踪的，鸟爪。兽蹄

它的牙齿。疯花
镶嵌在古老的图腾
它在无用的锈水啄穿春天的刀刃

那是一只死去的黑乌鸦
它的羽毛和语言
与夜色一同消失

哑榴

落花

山野。金樱子热烈绽放
淡黄的蕊
潜入一只金龟子

饕餮花粉酩酊大醉
山风几次三番提醒他
依旧无动于衷昏迷不醒

这家伙烂醉如泥
他的花甲，齿状勾足
沾满醉鬼的呕吐

玷污。洁白如雪的裙子
她的花瓣像扇叶，涡轮
干脆敞开月光的酥胸

万籁俱寂
一个时间的过客
抛开尘世，喧嚣

哼哼哼
嗡嗡嗡
只想烂醉一回

蜜蜂。花心的浪荡子
打劫了一朵又一朵
盛开不完的连续剧

哑榴

夏天是一些很小的星星

夏天是沙漠
一颗肉长的心
在不毛之地，扎根
小星星嚎啕大哭
泪水，结出尖叫的种籽

哑榴

朝北的单间小屋

只知道中年的二叔
捡了一个弃婴

穷得叮当响的土坯瓦
门前的葡萄架。春雪，秋霜

二叔卖力地赚钱
皮肤比干鱼还黑

水灵灵的丫头
比葡萄架上的葡萄还水灵

丫头从省城的大学毕业了
“又贴心，又听话。”

朝北的单身小屋
小酌。一只红泥小火炉

哑榴

。清明是神的意象

春风
从坟墓里伸出了手

他一把将老神仙拉出墓窟
斟茶，倒酒，一一

活着不容易
连个说话的人儿也找不着

哥俩好……划起了酒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