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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制作:
    天荒一隅


  发布:2019/3/30 


 

 


写在洛夫先生去世一周年 / 庄晓明

 


一直埋首于自己的文字小天地,前几天照例上“雪楼诗艺小集——洛夫先生”微信群,看到诗人宇秀的文章《洛夫的顺时针》,才瞿然惊觉,先生已去世快一周年了。原本有打算在这个日子举办一场诗歌朗诵会缅怀先生,现只得改写一篇文章——或许文字留存的时间要更长久一些。
如朋友们所称,我与先生长达十六年的交往中,关系亲如父子,先生曾赠我两首诗,为我写了一篇评论,做了一篇访谈,以及50余封来信,大概大陆诗人中没有第二位能享有这样的待遇了。我是于2018年3月19日上午,接到叶橹老师电话,说先生去世了。我震惊而意外,因为之前师母告诉我,先生虽已罹患重病,但医生说还有三年时间,再说先生这样似乎创造力和精力都无限的人,你根本就不可能将他与死亡联系在一起。震惊之后,我和叶橹老师联名给师母发去唁电,唁电最后说:“请师母节哀!先生的一生是完满完美的。”台湾的朋友后告诉我,90高龄的先生去世前两周,还去书店签售他的诗集,因再度感染感冒,住院后就没能出来——可以这么说,先生是为了他心爱的诗歌而死的,就如同伟大的演员倒在自己的舞台上。
先生的一生,是罕有的完满完美的一生,在同样精力充沛的爱妻的相伴下,从不间歇地创作,创造,度过了古今诗人中难觅的漫长的诗歌人生,健全的人格,理性的生活,又使他在不同的创作阶段,发散着不同光泽的火焰,并且愈至晚年愈纯粹。而同样珍贵的,是先生一生的作品和人格,也给予了他的朋友们以更为丰美的生命,并与先生伟大的生命相互辉映。即使渺小如我者,也是从先生的作品和人格里,寻找并更深地认识了自己。先生出生于1928年,我出生于1964年,虽在中国的传统生肖里都属龙,却有着36年的隔代之差,能在先生的晚年与先生结缘,精神上追随16年,成为他信赖的学生,我至今都感到不可思议,只感慨命运的神奇。
先生晚年回眸古典,喜爱古典诗歌,喜爱王维,这于我们是共通共鸣的,并在各自的现代诗的创作中显示出来。但在各自的主体创作中,如先生的长诗《石室之死亡》《漂木》等,是由理性引发并伴随的激情的火山爆发,在高空展现出一幕幕壮丽非凡的景观,是一种无法模仿的天才写作;而我的写作,则是由表层的事物出发,为哲思或玄思推动,向着地下掘进,有时也会掘破岩层,触到熔岩,因此,先生在写我的评论中,称我为“一座隐性的内燃机”。在诗歌精神的世界,先生虽信奉老庄,贴近王维,但超人的精力,非凡的活力,又不允许他仅仅局限于那个世界,所以,另一个先生,诗歌行动的先生,实际上是归于儒家的,他不断地进取,征服着诗坛,征服着世界,为诗歌争取着更大的生存空间;而这方面,我与先生纯然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自上个世纪80年代末归隐家乡的一个小镇,经营一小企业,其实也不过是如陶渊明的“方宅十余亩”,养活自己而已。我身体单弱,好静好思,不喜欢世俗的干扰。如果不是遇到先生,或许就这般一辈子隐于小镇,吟得几首小诗,自得其乐。或许还可以补充一点的,就是我与先生虽都外表儒雅,而骨子里却都非常高傲,面对混乱的诗坛,先生是以不断的创作与行动去征服之;而我则是隐在一隅,不断地以自己的创作与它们暗暗较劲,发现它们不过原来如此。
诗歌美学的相通,使我与先生走到一起,而个性的迥异,又使我们之间具有了某种引力——当然,一直是先生以他那非凡的热情和魅力引领着我。所以,先生去世之后,我一度处于一种巨大的空虚与茫然之中,除了为追思先生,举办了一场诗歌朗诵会,为先生的“唐槐诗碑”揭碑,召集了一次活动,之后,就只与自己的写作相伴了。我本好静之人,因为偶然的机缘结识了先生,追随先生“招摇”了一阵子。现在,先生已逝,我也该回到我昔日的寂寞中去了,回到那陶渊明式的诗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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