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经过草地，几只蝴蝶飞舞
她们的笑，她们的闹
她们不知道，她们之中忽然少了一只
一只蝴蝶说：“少了一只。”
“好端端这世界少了一人。”
“怎么死的？”她们问。
“死了就死了呗。”她说。
“究竟是怎么死的？”——
谁知道？谁会悲哀？……

2

草地上，这么多蝴蝶
一只，一只，失踪了
雪花一样，扑腾一下，没了
没有人听见她们的哭泣
有人在铲土……
有人在一旁观看……
看不见的黄土坑，淹没了折断翅膀的尸体

3

一个小女孩也不见了
她的玩具还在机械地震动
她的鞋子还在沙滩上
她的话语还是温热的留在一朵花的眼睛
有人看见她走入森林
满夜里的灯笼找不到她的小书包

活人……不见了
怎么说不见了就不见了呢
冷冷的，香。没了。没了就没了

4

一片死寂。真的，有人杀人

好端端，母亲喝了毒药
走在大街上——一个人走着，疯了，就不见了
一个人睡在卧室里——醒来的时候，她不见了
一个人钻进厨房，饭香着——她没吃，好端端不见了
看见她喝了毒药的人，看见她漂漂亮亮出走的人，也不见了
医院里护士刚才看见她呻吟着——病床是空的
只看见她走进，没看见她走出
我到太平间去寻找，找不到人
跟着人群一起出城去寻找
我也丢失了很多次
我遇见一个个鬼影，跟着，就不见了
跟着，跟着，那个鬼影就成了自己
回头来，发现
好端端——自己也不见了

5

恐怖。真的，有人要杀我。最终活埋了我

我到处寻找自己的尸体
大声呐喊——谁杀了我，站出来
我被活埋在哪里？……
好端端，谁在杀人？干嘛杀人？
好端端，干嘛被杀死？凶手在哪里？——
回头遇见最后一只珍稀动物被枪杀
它怒嗔的圆目让我感到害怕——
“不是我杀的。”我说，
“我是被同一支枪杀死的
我是被同一个陷阱活埋的
他们不认识我，或者认识我
他们杀我——仅仅因为我也是一只稀有的动物
他们举起枪——扣动扳机
他们怎么就忍心扣动杀人的扳机？”
我倒下了……他们也鸟散了

6

一瞬间，我倒下了……好端端大脑几乎
全空了。身子全变成了血水。流干了
只剩下白色的肉体，这就是无色的“空”？——
倏忽，我感到肉体在行走——有人抬起我
抬起枯叶，和影子，没有眼泪
抬起我的人吹干了我的眼泪
他们是萧杀的风——冰冷的泪水
我的肉体毫无生气，只是一间空房子
被抬进坟墓，我的肉体是黑暗的夜晚
一片枯叶迷失在哪里？没有了东西南北
消失在漆黑的路途——路，也没有了高低坎坷
早上，经过魔鬼的地狱……逃出来
——浮现在黎明血红的暗河
我要沿着记忆的水道去寻找飘逝的灵魂

7

我从坟墓里逃出来
遇见善良的人们，他们是抬我的人们——
“先生，你在干什么？”
“我在捡拾自己的骨头，建筑自己的肉体；
我在替亵渎的灵魂赎罪，祭奠。减轻自己的疼痛。”
“先生，那天空里飞行的是什么？你干嘛追赶着它？”
“那是我的灵魂，破碎的。它们飘逝的太远。”
“先生，你的肉体和灵魂哪一个更痛？”
“我的肉体被糟蹋，杀害。我不会感到疼。
好端端，一只蝴蝶被活活扯掉翅膀，
好端端，一只蝴蝶被活埋在一念之下。
好端端，脑袋如裤袋被竖割了一道口子；
好端端，我的影子被流水切成两段；
好端端……我的灵魂被血腥的屠戮玷污
嘤嘤啼哭。像个婴儿。我的灵魂在滴血不止。”

“先生，我能听见你的话，可是越来越看不见你的形体。”
好端端，我从他们眼前又一次消失

8

等到未来那一天，一只飞鸟说：
“人类很久以前就绝种了。”

消失了很长时间，当他再次走在地平线上，
一只传说里的怪物恐龙一样突然出现——
“消失了很多世纪，也许，生命只是一只蝴蝶
还魂。”他说

*裸露的时间


一棵树
走着，走着，越来越饥饿
离黄土地越来越远
他感觉头颅着地
被四匹马车拉着
一路狂奔，尘烟四起
一路都是绿叶，树皮，自己的血浆
什么时候
枯成了一株钢铁。他竟然想不起来
这会儿，在废弃的城市一隅，颓废，锈蚀
太阳，像一只骷髅吊在钢铁脚手架上
风，也是一件尸衣漂浮在废弃的地沟油
被锯断了腿
各种器官也被摘掉。它不得不
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寻觅
一截，一截，兄弟
也许，永远也找不回了
在布满锈水气息的围墙里
他看见自己的头颅，像一个疯子
倒立着。也许
他只想望一眼故乡的明月
他只想翻越这个城市的夜晚
寻找精神的枝头
青涩的果实
还有一棵树引以为自豪的泥土
自己的根呢
头颅呢？一棵树用虚拟的手足四处摸索周身
一无所有的，硬伤（像一根发黑的锲子，或者
扭曲的，铁皮管道

2016,7,4.

*作者简介。哑榴：原名叶玉华，安徽宿松人。微信：yaliu999 。QQ：280360101 。地址：安徽省宿松县宿松路225号（246500）

*诗观人世间到处是迷人的魔窟/诗歌却是使我鲜活重生的摇篮/是这个生命回馈了我，让我懂得生命的美好和珍贵/让我懂得一个人拥有美丽健康的肉体，不见得幸福/还要有一个快乐到底的灵魂/我在诗歌里找到了这样一个灵魂/面对大地繁衍的种种诱惑，无愧于天地，这样说/因为诗歌，我并没有虚度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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