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目录页
|
大诗界论坛网刊
主 编:卢兆玉
副主编:山城子
编委:与诗为伍
沫若使者
山城子
蜀道人生
天荒一隅
王 芥
陈 泯
阿 洛
立雪白露
鸣 之
庄晓明
覃乙峰
哑 榴
卢兆玉
编辑部
主 任:哑 榴
副主任:沫若使者
本期责编:
卢兆玉
山城子
与诗为伍
易湄
寒山红衣
十姐妹花
晓荷
制作:天荒一隅
发布:2015-12-29
|
| |
|
|
莱明的诗
作者简介:莱明,本名蒋来明,1991年生于黔俯贵阳。四川大学材料科学系博士研究生在读。曾获第五届复旦大学“光华诗歌奖”、第二届“元诗歌奖”等。参加第八届“中国·星星大学生诗歌夏令营”、第五届“《中国诗歌》新发现夏令营”。主编诗歌刊物《途中》。
《去利霞家》
九月的最后一天平静、异常。没有割草机
驶进利霞家的院子。晾衣绳轻轻地晃着、舔着
甜蜜的光滑的中国式铁栏。
更远处是管道施工队,忙着我们并不关心的活计。
一整天我们都是轻松、快乐的。
没有事物消耗着我们的心。它们也不能。
我们坐着,像被铁挤在一起;
站起来,铁在融化。
生活的美,没有因我们而使它降低。
但我浪费了它,两次或三次。在这里,或别处。
噢,这严重的时刻一去永不回。就这样时间到了:
我该离开了,好让别的物体也来到这里。
《除了我都是寂静的》
一个弯曲的身影
正对着大海劳作。
词语涨潮。暮色中且看
雨提着大海受伤的耳朵。
我该怎样走进它?或者背离。
一句箴言封锁着这片领域。
——我以为今天是昨天。
——我错过了自己的葬礼。
船在海上冒险,不久又从这里消失。
我看见了火和帆影。我看见
那爬上灯塔的人又回到陆地。
从死亡的方向看:
的确没有新鲜的事物。
潮水来了。潮水退了。
除了我都是寂静的。
《造景师》
第五次失败中,你对隐居
有了新的见解。假山新鲜地倾斜着
有时候,鸟来得更迟
用刀子取走皮肤上的噪音
其余的,都是寂静。仿佛醉马
咬伤苹果树,下一场雪
另一种情景在星期天。危险
醒来,脱开词语的外衣
许多耳朵在变形。风燃烧着——
把问候带到泥土以下
用水调和,砌成菩萨形雕像
时间是坚硬的艺术品
再种几棵核桃。修水池
被雪覆盖的年代,激情消退
鱼,在土地里游泳
接着,颜色被带走。大海
你看见什么?愿不愿交换彼此肉体
作为另一个,享用他的权利?
《致父亲》
那一年,我们瘦如灯盏
山中的植物相继枯萎
我们出逃,沿着跑马的古道
一路南下,去了贵阳
在一座陌生的城市
我们努力记住有名字的街道
在街道上,又努力寻找
口音相同的家乡人
我们从批发市场低价购买
蔬菜,鸡蛋,拖鞋,衣服,袜子
又以高价卖给居民
仅仅为了睡觉,我们在街边
搭起一个简易帐篷
(后来帐篷被城管无情拆掉)
你坐在光线里,开始数钱
我摊开作业本,开始写字
为了我,你说要买车子,房子
为了你,我说要考好的大学
灯火阑珊,高楼林立
多年以后,我们的梦想
都实现了。城市的户口本上
我们的名字像落日一样肥胖
可是父亲,如果为了生活
我们就应该加速老去
在植物面前,不被宁静祝福
那么父亲,为什么不回去
不沿着跑马的古道一路歌唱
让囚禁在乡音中的故人
都回到故乡,让荒芜的园子
都种满蔬菜,在每个节日
把香肠猪头肉放在死去人的坟前
再用几分钟与植物交换祝福
如果月亮出来,我们就坐在
彼此的影子里,喝酒
喝酒,一直喝到天亮。
《向南方走一个小时》
“妈妈,如果我咬断我的手指
它们,还能长出新的吗?”
——L日记
树逃命去了。但它们没有两条腿
细雨在后面追赶,消遣叶子
和我的头发。我决定向南方走一个小时
收集过量的雨,送给你
除此,我没有更漂亮的礼物
在今夜,我想把所有亲人都抚摸一遍
听他们叫喊我不同的名字
一些用旧了,一些因雨水浸泡而变得肥大
你越念我,就越尝到雨水的沉重
而那时,我正站在桥头
脱下鞋子,做一艘孤独的沉船
穿过木头,钉子抵达了它的故乡
又一次,我背叛诚实的铁
和钉子一同生锈。再往南方
走到梦境最真实的部分,我看见你
突然老去,并褪下鳞片
但我,没有多余的头发,来涂黑这一切
在雨中生一把火,会是怎样
在火中养一条鱼,又是怎样
没有答案。我听见石头里孕育的声音
泥土在祈祷更多的雨
“妈妈,如果我咬断我的手指
它们,还能长出新的吗?”
我们正在失去,这些日子。寂寞的老人
躺在墙上,成为一件漂亮的衣服
午夜十二点,一切都那么安静
无家可归的人还在水上行走
他收集过量的雨,送给你
除此以外,世上没有更漂亮的礼物
《慢花园》
来了几个人,盗走了花园。
妈妈,我借用记忆
一次次探向海底:
我看见,一条鱼顶着它,另一条鱼
顶着房子,一只贝壳顶着喜鹊。
你刺绣一场雨,妈妈。
蓝,
天空是我身体的一部分,铺盖的低云
又跑过积雪。在你囤积海水的夜临近
山峦退潮的时刻:
液态的马,
液态的船。
隔着栅栏,夏天厚一尺。
《心旅历程》
如此渺小的一首诗里
我曾遇见三个人:
一个先知,一个死亡,一个爱情。
先知说:“谁曾呼喊你的名字
都是对你生命的误会。”
所以,我抛下一切
在一首诗中尽情地漫游
每一个词都是我行走的姿势。
但有一种东西压在我身上
人们叫它:思想。
我背负它,只为沉重地
做一次人,然后遇见死亡。
我曾经走过的路,请不要
用知识去照亮它们
请让它们埋葬于黑暗中。
先知说:“误会你生命的主人
将在黑暗中遗留一颗心。”
我们称之为——
爱情。
《移动的墓群》
初夏,月亮发了新芽。他劝我,去海边隐居;
波浪搭起的房子,啤酒花一层一层。
像三角形和四边形的海怪,住在礁石里。我们
攀上树巅,并没有妨碍海风对沙滩的塑型。
有一些日子,船升上月亮,月亮升上树巅;
我们无处可去,在水中练习吵架。群鱼败退。
这并非不是好事。我说:“就一直说话,这才是
我们该做的。”一天结束,我们仍爱着这一切。
而那些词,一座座移动的坟墓,飘海里,
极速,无惧。我们吃月亮,也吐出月亮的皮。
《来自冬天的第一封信》
“来,就各饮一勺河水
作为冬天的路费。”
——L日记
我收到你寄来的一勺河水,整个下午
都是湿润的,包括你的屋檐和树冠
但鸟,已经飞走了。河流肥胖,温暖
窗子里,是两把崭新的伞,挂在天空
等一场信中的雨季。那时的日子是轻的
我们踏着疲倦的树叶,一直走到河边的
樟树林。黄昏遍地,风从不同的季节
吹来。途径几座小城的街道,你的脚印
也在风中张扬,仿佛山顶上面的寺庙
僧人走散。但我们命名的果实是有毒的
几棵树被我们剥掉树皮,写上我们的
名字。后来,你感到内疚,写信告诉我
“这些树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们,它们
总坚韧不拔地站在我秋天的记忆里。”
真的,我们这个时代的树越来越少了
从你的信中,我嗅到它们衰老的气味
绿色像一阵鸟鸣从我的指尖划过,河水
缓缓,叠成你躺着的形状。等冬天到了
一个人便是一堆雪,在我们之间融化
《来自冬天的第二封信》
“你可以满怀信心地
以雪来款待我。”
——保罗·策兰
我生活的南方的小镇,人口稀少,在冬天
雪也很少下。但人们时常谈起雪,比赛
谁看见的雪多,雪美。我第一次看见雪
是祖父从外地归来,用马驼着一箩筐的雪
放在院子中央,比现在的雪更白,更柔软
我握住它们,像是有一团火在手中燃烧
那种痛是甜的。后来,小镇下了自己的
雪。白色的火焰吞食着树木,石头,瓦片
人们的每寸肌肤,都在那场雪中得以清洗
小镇安静,我们的内心安静。因为我们
终于有了自己的雪,不再会用外地的雪
帮自己说谎,吹牛皮了。是一场雪拯救了
我们,把我们从外面世界带向真实的生活
但我更怀念祖父从外地归来的那个日子
他穿着中山装,戴着手套,他的小马儿
因劳累在树下喘鼻子。他却用洪亮的嗓音
喊我们出来看雪。一整天,我们啥都没做
就站在院子里,看雪。身子越来越暖和。
《新时代婚姻》
风声加紧。我们决定在房间待上一阵子
闭门不出,只看着对方的脸,回忆一些
旧时代的天气。房间很小,十几平米
一张床就占了大半空间。仿佛我们的一生
都是在床上度过的。被子里的棉花漏出来
像肥胖的鸟在扑打翅膀。在我们之间
是一封信件,它张开巨大的嘴在微笑
除此之外,就没有可以描述的了。电视机
旧了,播放新闻的人老了。战争在另一个
遥远的角落,厮杀呐喊。但我们的房间
处处充满着安静。自从雨下在这个城市
我常常梦见湿漉漉的人群,从门前的
灌木丛消失。醒来,我发现我们还在
脸上并没有因衰老而留下的恐惧。你说
我们是坚强的,完整地保留了肉体的
重量。没有谁提出过,想去屋外的街道上
走走。“外面很危险。”我们的父母常说
这些日子,可供回忆的事物越来越少了
我打开窗子,看见无数的窗子在这时关闭
街道上又多了几棵香樟在掉叶子。我抱怨道
“这个时代的鸟飞走了。”你似乎没有听见
只顾在镜子前试新裙子。那时,邮递员
刚走出大门,发动摩托车消失在地图上。
《乡村集市》
他们的身体中,有泥
有粗俗的,讨价还价的声音
土豆,豌豆的价格
比草莓便宜
真好,头发密集
耳朵里装满了蔬菜的名字
西红柿是红色的西红柿
茄子有紫色身体
你喜欢,老板那条牛皮皮带么
在大腿和肚脐之间
那么温情
你喜欢,遇见几个妇人么
叫住你,寒暄一两句
“尊夫人可好?
令郎贵庚?”
噢,是的,我们并不特别
吃同样的蔬菜
呼吸同样的空气
我们是朋友
沿着生活这条拥挤的路
走下去,走下去
你有,你贪吃的嘴
我有,我手中,残缺不全的
半颗草莓
《寂静》
只有她,见过一日两次的日落
一次埋在土里
一次掉在她的眼睛里
寂静无声。屋外
走来一个男人。那一天
正好下午六点
他站在她的影子里,交换
口中语言如一条温顺的蛇
爬过去咬她
爬过去咬她脸上的红苹果
有时候,她也想躲开
他就在她的耳朵里种上庄稼
头几年油菜,后几年水稻
丰收将至,忙碌的脚步
在她体内来回移动
她常常伸手去触摸
这片寂静的田野的主人
“明年我们就种番薯。
明年我们就种土豆。”
一连几天,两个人
为一株荒草的死亡伤心不已
也只有一次,我在她眼里看到
寂静的月亮在燃烧
那一天,正好凌晨六点
“月亮翻身
惊醒了梦游人。”
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