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芥·随笔三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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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气
秋意的逼近,大概无过于绵绵不断的小雨更容易让人体味得深刻了。从早晨到傍晚,已然萧瑟的秋风夹起细雨,淅淅沥沥地漂洒了一天。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凉,因贪听雨敲叶吟之声,午休时分也舍不得将窗户关上,直害得三番两次被涌入凉气逼醒。突然想起很久未曾与这小雨亲近了,索性起床,不经意就到了楼下,便有一股湿湿的腥气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把双臂拢在胸前,倒吸了口凉气,自言自语道:真是天凉好个秋呀。
周日的公司大院,静悄悄的再没别人,想必个个都溜回自己的温暖小窝去了。雨很细很柔,这样的雨中思念是宁静的。轻漫着步子走在后花园的碎石小路上,猛然,我惊异地发现,园中花池沿上竞然躺着七八片莫名的黄色花瓣,静静地和那些四季青残叶偎在一起,而它们依然秀嫩的脸上,却淌着细小透彻的泪珠,象是有点眷恋,又象是有点怨恨地望着仍在风中摇曳的花枝。我不禁轻叹,想起了李清照《声声慢》中的一句: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是呀,秋天终于真正的来了。
虽才是初秋,风也委实够凉了。远处,融着浓浓秋意的雨丝,和同着这瑟瑟萧风,一起敲打着那些摇摇欲坠的树叶,那声音,那腔势,仿佛是冷冷的嘲弄,又象是不怀好意的奸笑。而可怜的树叶,则发着痛苦而无助的呻吟。我麻木着,以四季更替乃自然规律来安慰自己。然而就在这一瞬,我怔立雨中,突然不知如何是好。抬头望天,一任雨滴划滑过颊,不由就心黯神伤起来。因为这一刻,我突然地想到了南国池塘的莲荷。 那些盈盈白荷,和那些田田青叶,现在怎样了呢?真的特别讨厌残荷的这个“残”字!我不敢想象无花的荷叶如何倦伏在池面,更不堪揣度“留得残荷听雨声”的意境。只因,我爱的人和我一样喜荷成痴呀。那怕一点伤害,我也难以忍受。我闭上眼睛,想起电脑中珍藏的那些荷图。对呀,它们在那里却永恒地开放着,每一次打开,都让我身临其境,甚至凭空也能闻到淡淡的荷香来。又自笑了,心想,真正的美不在表象,而在心里最柔软的一隅,永远盛放。那么,爱情之花也如此吗? 越想越释然,笑意才又现在脸上。
雨转瞬也柔了,风亦清爽起来。却原来,秋气也是随心性的,心愁才秋愁,愁字心上秋,若将愁心去,禾丰人火红。古人叹云:“悲哉,为之秋气也。”我云:“美哉,为之秋色也!”
燕人忧燕
前日与别兄聊天,他戏称自己是麻雀,而我就是在那一瞬想到燕子的。久居山城,在遍地高楼和水泥路板的城市,即便在春夏,燕子也是难得一见的。偶尔有几只从郊外天空飞来的身影,轻轻一掠,却再也不肯定返回。于这个城市,曾经轻巧欢快的“小燕子,穿花衣…”的歌声也仿佛渐渐淡去了。心中对燕子的那份在童年就满了的痴情,却越来越重,越深,直到今年五月到黄山旅游时,登上光明顶,一眼望见那群上下翩飞、轻盈乖巧、呢喃阵阵的燕子时,就不由得止住了脚步,任凭再同行和导游三催促,亦不舍转身离去,当即感叹曰“黄山之绝,当属盈燕”!
进入十月,绿意开始慢慢淡去,可爱的燕子也终于没了踪影。我知道秋燕南飞是生存的需要。记得老乡安顺曾关照南方的朋友说:“燕子南飞了,请准备好接待它的食物”。我当时就被这句话强烈的震撼了,俏皮的安大闹,居然有着一付纤细而善良菩萨心肠。又想到在俄罗斯曾听导游讲述的一则当地人情,说是到了冬天,鸟儿们会在城市的树梢、阳台甚至丛林中,轻易找到属于它们小木屋。那里准备了充足的过冬食物,一般够它们幸福地渡过春天。如果要下雪了,电台和电视的天气预报会在结束时提醒大家:别忘记准备好面包宵,让鸟儿赏雪时好好美餐一顿。到了第二天一早,懒散蓍称的俄国人会早早地在雪地上扫出一片空地,放上精心撕小的食物,他们担心大了会噎死鸟儿。我曾亲眼看到一个吉乌什卡在阳台优雅地把食物抛向迎她飞来小鸟,尽情地享受着那种鸟儿美丽欢快的身姿和世界和谐无比声音。这是怎样的一种关爱与祥和呀!
在我们中国,在南方,在秋冬来临之际,从古至今倍受我们喜欢燕子,会有怎样的待遇呢?燕子一路奔波,回到南方,那个梦中温暖的小巢还在吗?有旧房子落锁了吗?城市的变化,农园的新妆,它们会迷路吗?而食物,会是什么呢。我惭愧读了二十年书,并不了解燕子南迁后的生活,也许我这是可笑的“燕人忧燕”吧。北人素来有燕人之称,但愿不忹了这一个燕字。再问南人:“双燕来时,陌上相逢否?”祈愿多惜之,燕子是旧人。只待来年开春,漫步于林荫小路时,有啁啾的燕鸣声相伴;而在夏日黄昏小院中,可以欣赏小燕子剪出一树翠绿,即便是雨中,也有那种“微雨燕双飞”的美景。关心燕子,爱护燕子,让我们的生活到处充满了生机和乐趣。
不怕人笑我,不怕人误我,今天作《燕人忧燕》,可能也是杞人忧天吧。但我宁可一忧,释我心怀。
那一段路
我没有双休日。
每天早上七点整,我都要途经一段笔直的公路去上班。这段路长约一公里,在郊外,东南走向,是新老区相通的必经之路。十月这时,红日刚刚置在路的正中,天空和路一样一片灿烂,阳光温和而懒散,红红丹的一点也不刺眼,七点时刚好与眼睛平行。它穿过玻璃,暖暖的拥抱过来,日子一下子就显得特别祥和。每个车上的人,在这段路上都会自动停止说话,这让我相信,感受阳光是不消刻意的。
十月的多数日子,天气晴朗。假如偏巧是阴天,目光也可以尽情地游弋。路的两旁是参差不齐、品种各异的树木,只有少数有规则地排列着,绝大部分树木,则是东一片,西三株地随意生长。这种随意让我从思想上很自然地就可以获得一种淡适的自由。错落无致,若用心感悟,美亦在其中。在十月,一些树比如杨树和桐树,慢慢地显现出瘦削的枝条,叶儿疏疏,叶儿褐卷,有点象街头那些头发稀少请述当年风光的老人,所以我想它们自有自己的快乐。另外一些树,比如矮矮的青柏,夏时的青绿开始沉着成一种稳重而厚道的墨绿,经过一个季节,倒多了几分老成。最喜人的当是那些农人闲植的椿树,修长的叶子,在大片大片的灰蒙中,热烈、鲜艳、耀眼地“开放”着!――不是吗?“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它们是花,团团殷红,也许从未把不久的初冬放在心上,才能够这样散尽妩媚吧,片片如火,竟相开放着。
树的外边,小麦的绿色整齐而倔强地挺立着,小小的,一排一排,映绿了本来有点褐色的田野。这样的生命会挺过冬天,并将热切地等待一场雪,雪融时,一个个小脑袋探出那张洁白的棉被,然后开始悄悄生长,那时,春也将不远。
平展的公路上,偶尔也会有不安份的叶子飘上来,随着车辆呼啸而过,它们在背后跳跃着骂骂咧咧,似乎很讨厌那些不解风情人。北方的清晨,风是庸懒的,车也很少,所以不久后它们就归于宁静。今天驾车的是位年轻的小伙子,他总是有意识地绕开这些路上的叶子,我坐在副驾旁,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告诫他:“别乱拐,那些不过是树叶嘛”他先是沉默,小心地绕开几片微卷的杨叶,平静得与年龄极不相衬:“让后面的车看它飞舞吧,这段路,没有人会开快车的。”这话反过来让我沉默了,我专注着路面,静静的,在上班的途中思考一些生命的问题。
没有双休日,可我每天都可以发现新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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