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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良知、修辞,与简明而深邃的诗风 ——读非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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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18 21:13: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048、良知、修辞,与简明而深邃的诗风
——
读非马先生七十年代的诗


七十年代时,无缘读到非马先生那时发表的诗作。现在读来,新鲜依然,亲切依然。说亲切,是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不好忘却的时代——我说的是中国,30年前,太多的迷惑,太多的沉重,太多的震撼,依然堆积在心,无法淡出;说新鲜,是诗人良知的坚持,修辞的流转,风格的简明而深邃。


1
简明的行走,深邃的蕴含。


我只是在电视上常看时装模特大赛,觉得她们腿脚的交替向前,韵致款款中,美一目了然,一点也不费解。我要说非马先生诗文本的行走,就是这样的简洁明朗的姿态。我不大喜欢不绞尽脑汁就读不明白的句子,或者绞尽脑汁也未必能读明白的句子。而非马先生诗的汉字符号跳入眼帘的瞬间,就令人感到轻松愉快,月明星稀一样不须猜想。
一个手指头 / 轻轻便能关掉的 / 世界 // 却关不掉 // ”
——
这是《电视》开头的几行。这样明白简炼的句子,诗人要说什么呢?你当然要往下看的了。
逐渐暗淡的荧光幕上 / 一粒仇恨的火种/ 骤然引发/ 熊熊的战火/ 燃过中东/ 燃过越南/ 燃过每一张/ 焦灼的脸
——
还是每句都明确明朗明白的句子,短促有力,是解释那电视何以关不掉的。蕴含在于,对和平的渴望。那颗渴望的心,不是直接喊出来,而是在每一张/ 焦灼的脸背后深藏着的。
七十年代正值两霸称雄,烽烟不断。那时世界不论那里燃起战火,其背后都是两个大国的对峙。毛泽东让百万的红卫兵高喊打倒美帝,打倒苏修走过天安门。非马却是坐在电视机前忧虑这相同的一个问题。如果那时非马在大陆,是否会在这个问题上与红卫兵并肩呢?我想是毫无疑问的。那时这样的口号我在各种场合是喊过无数次的,喊得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心潮澎湃。毕竟,那时和平的威胁源自两霸。


更简明更深邃的,可称简明深邃代表作的是《黄河》。全诗如下:



  一个苦难
  两个苦难
  百十个苦难
  亿万个苦难
  一古脑儿倾入
  这古老的河

  让它浑浊
  让它泛滥
  让它在午夜与黎明间
  辽阔的枕面版图上
  改道又改道
  改道又改道


——
就这样的每个字每一行都无法更简炼、更明白了。更为短促有力,竹筒倒豆子一般,哗啦一声就倾泻下来了。多么痛快淋漓的小诗呀!而其蕴含就更起深邃了。诗人为祖国母亲深切的担忧,已经深深地嵌于每个字每一行的背后了。
逆历史而行的文革,无疑是史无前例的大苦难。诗人从一个直到亿万个数字化的递增,加以渲染。最终落脚到改道又改道上。
是呀,那个时候谁知道毛泽东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呢?先是横扫四旧、大批判,继而炮打司令部、打倒刘邓陶,引爆一月风暴,反击二月逆流,层层建立革命委员会、上山下乡,凭着手上老茧上大学,深挖洞,广积粮,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妖风……真是改道又改道呀!泛滥成灾是不言而喻的了。
所以深邃,是字面上只字不提那场持续了10年之久的文化大浩劫,而不经历那场大浩劫的7080后们,可能很难产生如我一样更为深切的共鸣。


2、良知的关注,修辞的流转。


如果说酷爱和平、忧患故国,是诗人良知关注的重要支点,那么非马先生的良知眼界还远不止此。
打开/ 鸟笼的/ / 让鸟飞// // 把自由/ 还给/ /
——
这首题为《鸟笼》的诗仅有17个字,精炼得不能再精炼了,亦更深邃得可以。诗人关注自由的眼界没有停留在一个方面,而是让人意想不到的达于。这让我想起名人说的只有解放全人类,无产阶级才能最后解放自己。世界的矛盾都是相互排斥又相互依赖的,给别人制造不自由的人,其实他们自己也不自由,何必都这么累的慌呢?君不见美国的反恐累成什么样子了吗?本•拉登这只鸟若是早被放飞到宗教文化的林子里去,笼子不也会很轻闲起来吗?


在《猎小海豹图》一诗里,诗人的目光又落到了动物世界里。这既是对环境的关注,也是对生命的关注。短促的生命/ 还来不及变色/ 来不及学会/ 一首好听的儿歌纯白的小海豹就死于罪恶的棍棒之下了。那仅仅是一只小海豹么?是不是一个蓓蕾未绽的儿童呢?这或许可在诗人80年代的一首《非洲小孩》里得到认证吧?吸走了/ 犹未绽开的笑容/ 吸走了/ 滋润母亲心灵的泪水/ 吸走了/ 干皱皮下仅有的一点点肉读这样的句子,谁能无动于衷呢?是谁在非洲的上空挥舞大棒来的呢?


良知,良知!没有良知印出多少分行排列的东西,也不是诗人。不论如何用怪异的名词标榜自己,如何搞一个营垒加强自己,如何制作一套行头粉饰自己,依然无济于事,无济于诗,无济于世的。

自然良知本身不是诗的文本,给诗生长翅膀的是修辞。修辞的流转是一种飞翔的技巧和机能。无疑是中国古代灿烂的诗文化乃至世界灿烂的诗文化给非马先生以深刻的影响,以至他的诗首首都如行云流水一样畅达畅快畅意,复沓的意象,承递的意趣,回环的意绪,引人从明朗渐入深邃。所以有这样的功效,在于诗人娴熟的大量的排比、排偶、反复、复踏、回环等传统修辞格的运用。


燃过中东/ 燃过越南/ 燃过每一张/ 焦灼的脸(《电视》)让它浑浊/ 让它泛滥/ 让它在午夜与黎明间(《黄河》)——这样的排比,随处可见;
左一脚/ 十年/ 右一脚/ 十年(《醉汉》)牠不知木棍举上去是干什么的/ 牠不知木棍落下来是干什么的”“纯白的头仰起/ 纯白的头垂下(《猎小海豹图》)——这样的排偶,流畅而美丽;
改道又改道/ 改道又改道(《黄河》)只要我长大/ 只要我长大(《猎小海豹图》)——这样的零距离反复,无限地加强了诗意;
一个苦难/ 两个苦难/ 百十个苦难/ 亿万个苦难(《黄河》)冉冉升起又冉冉沉下/ 海鸥飞起又悠悠降下/ 波浪涌起又匆匆退下(《猎小海豹图》)——这样的连续复沓和连环复沓,流转而深入;
轻轻便能关掉的/ 世界// 却关不掉(《电视》)亿万年的轨道/ 还得亿万年地/ 走下去(《日》)——这样的回环,意味深长,流转自如。


应当说,没有这些传统修辞格的浑然天成的运用,良知就没有漂亮的载体,简明深邃的风格也就难以凸显出来。

良知是底气,愈坚持底气愈足;修辞是服饰,透露的是气质与风韵;风格是行走的姿势,越是明朗敏捷就越是优美,越是庄重沉稳就越有思想。
70
年代已经成为历史了,但我看到非马正从那里径直向我走来,自是比现在年轻得多,光彩逼人哩!
——
谢谢非马先生和酷我网站,使我有机会美美地学习了一回。


——2006-9-23
夜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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