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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家] 关于诗歌评论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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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17 22:06: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研习百年新诗展播-36】杯中冲浪《怀念父亲》读后
  
作者:山城子(李德贵)
  

  
政治夹缝里的生存——杯中冲浪《怀念父亲》读后
  

  
         教了二十多年的中学政治,前十多年教材上还有概念的解释,后十年就删掉了。删掉了好,不然那个坚硬的东西,对于花季年龄的胃口,实在是消化不了。我的一个堂兄,曾是一所小学的教导主任。但他思维太敏锐,居然看出了农业合作化搞早了,且搞糟了。于是就让年轻的他回家搞农业了。我的亲兄没有看出来,但他曾在廖耀厢兵团当过半年兵,临末十八天进了特务连,在廖耀厢被俘的前几天,溃散逃回了家。屯里人知道他当兵,但没人知道他还穿了便衣。可是在进入教育界时,他偏多情地交待了那18天的身份。这身份没影响到他出色的教学成绩和积极性乃至创造性,但却影响到了他的生命——1968年春,永远地归宿于一口水井了。我的一位小学班主任老师(与家兄同校,没隔几天)也是这样归宿的。今读杯中冲浪组诗《怀念父亲》(下载于酷我 北美枫论坛),颇为痛楚——为那些生存于政治夹缝里的人们。
  

  
       组诗由《种地》、《尿罐》、《麦子》、《趾甲》、《石榴》、《瓦房》6首组成。从第一首的第一行我就知道被诗人怀念的父亲原是位教师,猜测情形大抵像我的那位堂兄吧?反正是一不留神就碰上石头,就摔倒了。摔倒就不能站讲台了,那是培养接班人的地方,不是有脚就可以站的。地是可以种的,因为自从人类遭遇政治以来,种地就被认为是件卑贱的事,尽管实际上很高尚。
  

  
       他笨拙的举起牛鞭并不打牛,我想这样爱牛的人,在学校一定很爱学生的。有了这个字,就一定会是个好教师。至于儿子们,那是别一种,也许老先生信奉不打不成才吧?遭遇夹缝的知识阶层,回乡种地的心情是复杂的。自己年轻的童话破灭了,唯一的寄托和生的动力就是孩子们了。
  
      
    我的叔是个国民党员,记得蒋介石喊反攻大陆较凶的一段时间,他在屯里是被监督的。队上派给他的活计,就是挑全村的尿。每天早晨各家各户都把尿盆子放到大门口,叔就一家一家端起倒入他担的桶,然后担到屯外的集体粪坑里备用。不知道《尿罐》里的描述,属于何种类别?从文字看好像是送到自家的承包田里吧?但,让一位本该站在讲台上的人,天天在杯家庙上演担尿罐的长镜头,不能说不是中国历史的一个悲哀的玩笑。
  
     
        尽管父亲是个仿写的农民,但他种地是很认真的,这在《麦子》里表达得很清楚割一层牛粪;割一层化肥;再割一层/ 父亲的尿蛋白,有层次有章法,这种科学认真的精神,如果用到育人教书上,收割的就不仅仅是麦子了。时至今日,还有人为这样的事情痛惜么?

  
   有的!至少还有作者,还有如我这样的读者。当我读到《趾甲》的最后一行,禁不住鼻头发酸,有泪欲下了。住40天的医院,肯定是灰趾甲发炎了。如果不离开讲台……当然教师也会得这样那样的病,那是两回事。比如有的老师病的厉害,却一定要坚持上课——心里惦记着学生呀!我不知道我的班主任老师、还有我的哥哥,在归宿之前,有多少学生从心里走过?如果不是绝望,那种师生间的情谊,也该能挽留住的。不必说诀别,单是每年送走一批毕业生,心里还有怅然若失的感觉。毕竟这是一种理想职业的人文氛围,割舍不得的。而父亲却被割舍了。精神上的不幸,应当说远比肢体上的病灶更让人黯然。诗作者提到粉笔的白上课的铃声,是否含了这样的意思呢?我以为是的。
  
     
父亲学会了扦插 / 仅仅成就了两棵石榴树,如果扦插技艺用于教育,用于教育思想,用于教学的方式方法,成就的就不仅仅是两颗石榴树了。但父亲没有机会了,他被疯开的石榴白花(没扦插的是开红花的)给接走了。也许是在桃李满天下的幻影中幸福地离开的吧?但愿。
  
     
父亲用他的整个后半生盖了四间瓦房,这是遗产了,儿子们却谁也不接受——那是怎样惨淡半生的遗产呀?三个儿子提着三串生锈的钥匙再也不愿意打开那扇标志历史的门了。那扇门里,立着、坐着、躺着太多的人,都是挺有知识的人。他们若是从娘胎里晚出来半个世纪,情形就好多了。
  
      
自然,遗憾也不会一扫而光,经济这个怪物甩不开它那个坚硬的影子,除非马克思的理想,在哪个早晨实现。但,谁能准确地测量未来呢?
  
  
2006-7-4
  
  
  
附:《怀念父亲》
  
杯中冲浪
  
  

  
1种地
  
  从教师里出来以后
  他便对农民情有独钟
  他笨拙的举起牛鞭并不打牛
  他打我和他的另两个儿子,警告我们
  牛需要最好的草
  我们对他的怪论嗤之以鼻
  大哥说,牛又不是你儿子,凭什么
  牛屎橛子比人粪都臭
  

  
2尿罐
  
  冬天的有雾的早晨,父亲担着尿罐出家门
  他影影绰绰的,走过很细的胡同,然后走过
  很宽的大街,沿着下坡的大道
  一直往前走,走阡陌、田埂、畦垄
  回村的时候阳光出来了
  他的影子伏在地上,进村,进街,进胡同,进大门
  一前一后的两个泥捏的尿罐
  磕磕绊绊的碰着地上的石头砖头,竟然不坏
  芳邻们也用眼白惊讶,他们说稀了奇了
  
  父亲的尿罐是全村的电影
  他在杯家庙的银幕上播映着一个仿写的农民
  

  3、麦子
  

  
五月,我们要以圆形的姿态收割
  
父亲的麦子
  
父亲的麦子
  
总贪婪泥土的肥沃,不肯离开
  
三把锋利的镰刀
  
割一层牛粪;割一层化肥;再割一层
  
父亲的尿蛋白
  
我们割回家的都是轻盈的麦草
  
二哥说,我羡慕麦子
  

  4
、趾甲
  

  
父亲的趾甲像马掌一样厚
  
我像马掌师傅一样,切着他
  
陈年的泥泞
  
我寻找不到哪怕一星粉笔的白
  
一连四十天,我眼珠不眨的望着护士
  
期冀她依靠娴熟的针法,还能在父亲的静脉里
  
探测到上课的铃声
  

  5
石榴
  

  
父亲学会了扦插
  
仅仅成就了两棵石榴树。冰糖石榴,开白花
  
那年,父亲重病
  
我回家看到院子里那两棵果木树,我就惶恐
  
那么密的白花,疯了似的开
  
母亲说,这石榴邪怪了
  
  
父亲丧事后,所有的石榴一夜间逃逸
  
母亲才揭开谜底。母亲鬼鬼祟祟的说
  
那石榴不是石榴,那是你老杯家的祖宗,接你爹来的
  
看,人烟旺不旺
  

  6
、瓦房
  
  
父亲用他的整个后半生盖了四间瓦房
  
他的目的是他死的时候
  
我们可以跪在他的瓦房里哭
  
我们哭完以后便可以在他的瓦房下住
  
却没想到跪完哭完无人乐意留守
  
现在我们弟兄三个每天提着三串生锈的钥匙
  
行走在车水马龙的城市
  
只为了寻找一只合适的鸟
  
钥匙拴在鸟脖子里
  
让它找到我们的父亲,把他的瓦房带走
  
  
  

【《大诗界》站长兼主编卢兆玉分九楼跟帖论述加入精华的理由】
(又不仅仅是理由。他还把笔触伸到了诗歌评论的理论层面褒长鞑短,进而升华到美学。细读这些论述,很是受益。他明确地、坚定地给评论者指明了正确的前进方向。有必要与诗友们分享。)
每一行的文字和原诗的衔接是那样的紧密,这样的阅读才是干净的。
想象是诗人的权利,也可能是某些不下文的读者的权利。但一定不是评论家的权利。
为什么评论家没有想象的权利呢?这是因为评论家首先要忠实于原作。
只有忠实于原作的评论才是可靠而可信的。
因为评论首先是科学的,实证的,理性而理论的。
这样的评论才是忠实于原作而高居于原作之上的理性的升华,从而具有普遍的意义。
而一任想象,一任天马行空,评论家的言论,这时大多因不太可靠而不可信。他们描述的极可能是与原创毫不相干的情景或评论家的意愿,而这些可以归为评论家的创造却不是评论的发现,是种种美学的虚幻,是评论家的纸上谈兵,也是对原创及作者及评论的粗暴。
一篇充斥了想象的评论,可能很美,然而那恰恰是最糟糕的文字,因为评论者窃用了原创中的某些词汇,来构筑自己低能的创作却冠以评论之名义。稍微懂一点评论的人都会对这样的评论嗤之以鼻。
  
我们需要且喜欢山城子老师这样忠实的评论,这样基于联想,这样由此及彼,由彼及此的理性的
  
循环与升华,这样实诗求诗的精神,挖掘或开拓原诗中所固有的内容。
  将一首诗真实的面貌或它的全部呈现在读者的面前。
  
  既不锦上添花也无须雪中送炭,评论家怀着谦虚——相信一首好诗的能量——定然超过任何的
  
花言巧语的评论家的说词,而我们所做的评论始终是一首好诗的权宜的部分阅读。
  而最接近原创的评论,是最至上的美学论文。甚至是评论家一生的追求。


  

发表于 2020-10-9 16:04:57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城子兄的用心收录。
发表于 2020-10-9 16:05:29 | 显示全部楼层
永远的祝安!!
发表于 2020-10-9 16:15:2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篇集成的短论,也许是我有关文学评论的精辟论述之一吧。可以作为进入“文学批评”理论的基础理论。(可能太自负了点。

点评

赞同兄弟的观点!!  发表于 2020-10-15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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