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习百年新诗展播-【20】多维审美,笛声吹动深层思维 作者:山城子(李德贵)
小序: 春节过后,我从上海返黔,在女儿家得到梅世泽老师(即梅边吹笛)送给我的一本诗选集,是作家出版社2005年4月出版的《云彩草书的丰沛》。这是我们安顺地区六位青年诗人的合集。尽管六位诗人风格各异,但读每一首诗都是一种审美享受,一种兴致的学习。其中的一些诗,每每于茶余饭后翻出来再读,很觉受益。其中就包括梅老师的《鸟是冬天的花朵》、《今年的冬天特别清楚》和《碎玻璃》(见《云彩草书的丰沛》53-55页)。下面是我学习这三首诗的笔记——
多维审美,笛声吹动深层思维
梅老师诗的命题,大多吸引人。例如《来咬我一口》、《一张报纸垫在锅下》、《我儿子的自行车丢了》、《现在的盐很便宜》。这自然与他任教高中语文的积累有关,与他具备的文化或文学背景有关。这首《今年的冬天特别清楚》尤其让人惊目。冬天不过是个季节,有什么清楚不清楚的呢?“清楚”一词一般与事情、问题、内容一类的词语搭配,但这里“不幸”与季节与冬天搭配上了,明丽的朦胧中所带来的画外之音,就令读者不能不追寻了。 原诗还是三节15行。请看:
今年的冬天特别清楚/ 雪也特别清楚/ 她跟雨的区别,就是/ 一个扭腰斜胯向下飘/ 一个尽量竖直身子朝下落// 晚报说有个女孩子跳楼/ 被一群人看成一朵雪花/ 女人是雪/ 男人就只好是雨了/ 许多雪花飘进雨水里不见了/许多女人嫁了男人也不见了// 可今年的冬天特别清楚/ 元旦已过/ 不断飘落的雪花仍然/ 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初读时,让我很“清楚”的只有女孩子的跳楼事件,其余一切都朦朦胧胧,只觉得美。这样美的短诗,究竟美在何处,又为什么美呢?再读,再读,越发觉得美。但美里透出了忧虑与无奈,还算不算美哪?当然算。谁能说《孔雀东南飞》不美呢?又谁能说《琵琶行》不美呢? 诗的困境也许与收缩于象牙塔有关,冲出困境就得走到低处,听听琵琶女的低述,看看路面的泥泞。梅老师没有裹足自己,他一下子就站到了女孩子跌落的楼下了。像导火索引燃了心中久存的焦虑,就烧出了意象。这意象具有多维的审美效果,以兼顾不同审美层次的读者。停留在第一节,雪和雨的拟人,很准切地描摩了冬雪与夏雨的飘落情态,小小的动漫一样美丽。 第二节跳跃到“女孩子跳楼”这里,令人来不及思维,仿佛琵琶突然拨出一个下划音,让人的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回头去看第一节,以“她”拟人,分明是为“女孩子”的显身作准备的,哪里是什么动漫呀?但诗人的目光没有停留在悲惨的点上,而是迅速地瞩目于周围的面上。“被一群人看成一朵雪花”,这行诗令我震撼了。不知思维怎么就滑到日本的一座高等学府,正是实验间休时间,一位长衫的中国学生惊愕地看着正在放映的新闻片,他黯然退避后,就决定弃医从文了。原来麻木是早有传统了。冷漠不过是麻木的外在表现。也许人性脆弱的一面较大,经不起阿赌物的冲击,百孔千疮就面目皆非了。 如果我以跳楼女孩为题写篇习作,可能就盯住现场的凄惨不放,力图让人们与我一起潸然而泪下。但锐眼的斑竹肯定会说我挖掘不深,张力不够。不读梅老师的这首诗,我可能还不服气哩。“女人是雪/ 男人就只好是雨了”,好像又返回到第一节去(打一抢换一个地方呀!),但“只好”一词的幽默,却具有强烈的讽刺意味。因为有弱势的存在,强势就理直气壮了吗?接下来的两行具有对称美的排偶反复句,就是有关弱势与强势的现实情形了吧?反正意味深长。 更意味深长的是最后一节,因为“飘落的雪花”已经分明不再是自然界的写实,它被隐喻了的诗人关注的凡尘事体,有了更为宽泛的象征性。但它被什么裹挟着忽略着停不下来了,一种无奈也就不好停下来了。这种感觉刻骨铭心,所以有这样的效果,是因为诗人前后三次反复了“特别清楚”这个鲜明的意象,且将思维的触须深入到了很深的层次。自然,用直落的轻软无力的雪花喻柔弱的女人,进而让读者想及柔弱女人一样的弱势群体,用扭腰斜胯(恣肆不羁)下飘的雨喻男人,进而让读者移目恣肆不羁男人般的强势部落,不仅是一种诗意建构的美丽,也是一种修辞出新的美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