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习百年新诗展播-【14】非马先生的《装置艺术》 作者:山城子(李德贵) 那么热情的装置,也想冬天去做客
构思,可能知道我们要从东北来上海过春节,就开始了。两位亲家(儿媳的父母)的作品,是2006年的除夕宴。都是先前我与妻没见过的新鲜意象与技巧,散发着沪菜特有的甜美气息,展示在很大的圆桌上。酒是珍藏多年的高丽酒,这能与我们刚刚探访过的故乡辽西拉得近些吧?反正一切都是经过思考的,就像要建筑一座亲情纪念馆,是要百般热情的进行装置的。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是中国人的传统。客居大洋彼岸的非马先生,那年冬季为迎接友人,就在“不亦乐乎”的氛围中,进行了热情的装置。这是先生的一首诗透露给我的。非马先生的诗著极多,但作为大陆读者的我,只有缘读到几首。其中的《装置艺术》(发表于《北美枫》2006创刊号12-13页)印象极好,以致爱不释手,读了一遍又一遍。一如上海亲家的除夕宴,令我品尝出真挚坦诚的热情来。
这样庞大的装置工程/ 当然不是/ 区区如我的艺术家/ 所能为力//
待好一次客,是件很费心思的事,一切都要想到,就像设计一项庞大的艺术工程,或者力不从心,但心是在了。心在就要竭力做好一切,特别是要落实在效果上。这应是第一节诗的潜词,也是解题。知道先生喜欢绘画,“装置艺术”也许就是“裱糊装饰并悬挂一幅画”的简洁放大吧?这样可以造成朦胧之美。手法自然是隐喻,因为诗人的心思和心情都在迎接友人上。 那么,往下该如何表达呢?换成不谙诗艺的我,就要喊出“来吧!朋友!/ 我以宽大的胸怀迎接你/ 让我们沉浸在重逢的快乐中/ 拥抱笑成一团/ 敞开心扉,让情感自由流淌/ 我给你预备了惊喜/ 还要陪你游览去……”但这叫诗吗?诗是让意象说话的的艺术。请看:
铺在广大草地上的雪/ 必须又轻又厚又柔又白/ 引诱一双天真的脚/ 去踩去没膝去惊呼去笑成一团/作为灯光的太阳必须照亮/ 面对面的坦荡心眼/ 无需墨镜遮羞/ 气温要调节到/ 风吹在脸上你只感到温存有如我的呼吸/ 而檐角几根零落的冰垂/ 晶莹玲珑好让你梦幻的眼睛/ 灿然惊喜//
啊哈!“又轻又厚又柔又白”,何等宽大的柔肠呀!而“必须”是在叮咛自己做好热情热烈的准备。不仅要坦诚、真挚,还要备下令人惊喜的礼物。这样的情怀,是借助“雪地”、“太阳”、“气温”、“冰垂”四个展开的意象得到抒发的。仿佛满天都是灵感,处处都有意象,诗人俯拾皆是了,就清清脆脆开出一枝绚丽来。这才叫诗呀! 诗人不仅预备着在家里诚待朋友,并计划着陪朋友到什么地方去游览休闲了。请看:
在席尔斯塔上望远/ 或凝近/ 都一样清明/ (极目处那一抹淡紫可能是污染/ 更可能是这钢铁城市难得流露的/ 朦胧之情)// 密西根湖面的浮冰正好承受/ 几只日光浴的海鸥/ (全世界的热带鱼都挤在水族馆里/ 为你编织一个/ 万紫千红的童话)
我没有去过芝加哥(其实从未迈出国门),但觉得那塔是可以鸟瞰全城的,于是才可以“望远”、“凝近”。这两个把形容词当作名词使用的动宾式双音合成词,已凸显了诗人汉语遣词造句的功底。但这里不能理解只是眼观了,触景生情不免谈古(望远)论今(凝近)是一样快乐的事情。“一抹淡紫”,色彩柔和而美丽,也许谈论中艺术见解有分歧,那是正常的现象。说“污染”,说“朦胧之情”,一如我的一首诗,这个网站的版主骂我是“语言垃圾”,而另一个网站却给加了“精”。但朋友之间,则尽可以相互尊重的。 又到湖边游览,沐浴日光的海鸥恰好被浮冰“承载”,景致也恰好能承载游人的快乐,并把快乐集中一个美丽(热带鱼)的话题,就像一场精神大餐。 这两节诗最美是两个括弧内的意象,我的理解可能牵强了,可能降低了潜藏的美。一个朦胧而美的意象,越是不能深刻把握它,它就越发有魅力。就是最终也没分辨清晰,它也还是美丽的。 以上这些迎接朋友的心情设计,极有张力地表达了诗人对朋友的真挚情感。事实从内容上来看,诗完全可以结束了,但形式没有结束,诗人要收尾的,要前后照应的(当然是中国文化的熏陶之笔),于是就有了末节:
这样的装置艺术/ 自然必须/ 在一夜之间拆除/ 当你离去
想到待客,也如饮食旅游业,其生产(装置)与消费(拆除)是同时发生的。朋友的离去,也就是“装置艺术”过程的结束。 学诗之初,我老是摆脱不了直白。至此,才懂了些什么是诗。诗绝非直白,而是要用意象来说话来演示的。一如树,无叶无花无气息,就没人看了,而有叶有花有气息婆娑在一起的意象群,才是诗的美丽外貌。诚然,鉴于个人疏浅,言不及义在所难免。好在好诗是可以互动的,我做这样的理解一点不妨碍别家如何理解,唯求诗人非马先生的宽宏了。
真是开卷有益。目睹了那么热情的装置,也想冬天去做客了。
2006-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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