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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子诗赏天荒一隅《晨光》
晨光(黑龙江立冬天的第一描述)
文/ 天荒一隅
严寒,描述着大江
最适合的意象
——那些冰莲花,一朵朵大起来
多起来,白玉起来
晴朗,添加着冬色
山后的天光,在龙江蓝里渐行渐近
芒未出。柔和的白
温和的橙,渐深的红,粉墨登场
你冰凉的心,即刻暖了。
2019年11月10日
【山城子诗赏】
我喜欢强调诗是语言艺术
更喜欢研讨是如何艺术起来的
“大起来、多起来、玉白起来”
这个排比的“起来”
作用在于形容词活用为动词了
有词类活用就灵动,就艺术了
“白”、“橙”、“红”的排比
是形容词活用为名词了
有词类活用就新颖,就艺术了
落笔的“暖了”也是形活用于动
记着:凡有时态助词“着了过”
跟在形容词之后,形容词就动了
2019/11/13于夏云
漫谈唐诗 / 庄晓明
要想象一个没有唐诗的中华文明,是不可能的。唐诗的壮丽与永恒,似乎已别离了人类的存在,而成了一种宇宙的气象,加入了星辰的布列,或造山运动的行列。280余年的时间里,诞生了十余位的对中国诗歌,乃至世界诗歌产生重大影响的诗人。康熙年间选订的全唐诗,达四万九千首,散佚的更是不计其数。而那时的欧洲,仍处于长达13世纪的冬眠,在基督荒芜的钟声里,度着沉重的时间。相比之下,我们不能不为当时东方这一片丰饶的文明,祖先的伟大创造和想象感到自豪与骄傲。 唐诗,一般被划分为初唐,盛唐,中唐,晚唐四个阶段,虽文学史家在具体的划分中有着各自的观点,争议颇多,但发展的脉络大致如此。现在,我就循此脉络,每一阶段着重分析一、两位诗人和他们的作品,与朋友们交流一些阅读唐诗时的心得。因为我并非专治文学史的,只是在唐诗中随兴遨游,所以一些公认的大诗人可能匆匆掠过,而一些似乎非重点的诗人或作品倒有可能使我盘桓流连。 第一阶段 初唐 我们先来看看初唐,一般文学史家在此阶段下笔墨最重的是陈子昂与王杨卢骆(即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而另一个能真正代表初唐最高水准的大诗人张若虚,却始终没有得到公正的待遇。即使在他的故乡扬州,张若虚也是寂寞的,我们寻不到一星可供凭吊的踪迹,哪怕是后人虚拟的也好——尽管,他的《春江花月夜》一代代地被具有真知灼见的目光推崇为“孤篇盖全唐”,“诗歌中的诗歌,顶峰中的顶峰”。 无疑,那是扬州历史上最辉煌的一段时光,它不是人们所熟知的“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盐商之都,而是属于云蒸霞蔚、气象万千的初唐,一个血与火中新生的民族,正向着世界,向着宇宙,睁开一双澄明而充满憧憬的眼睛。多少次,我想象着那样一个春夜,诗人在寂寞的江流声里踱步,徘徊,被一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苍茫壅塞胸怀。突然,从蓊郁的花林那边升起,一片最初的月光击中了他。他感到自己的躯体开始透明,并随着江月一同浮升,一同俯瞰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大地,一个波光滟滟的梦幻世界。于是,仿佛江水的自然流泻一般,这样的诗句从他的胸中汨汨而出:“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何等气象,仅此数句,已足已使一个诗人永生。然而,神明天启的诗句,继续连袂而至,几乎使我们屏住了呼吸:“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此时,他感到自己易朽的躯体,如同一叶扁舟,被潮水的韵律推涌着,在水天一色的月光里,飘向一个无极之境,载着人间的情爱,思念,期待。 在中国文学中,能与西方相抗衡的,惟有诗歌。《春江花月夜》的诞生,于浩瀚的中国诗史,堪称一个奇迹,那种对时间的从容追问,身心与宇宙俱溶为一体的空茫境界,均惟东方所特有。但对于乏玄思的中国文化传统,《春江花月夜》又同时是一个异数。如果让我推选中国曾经诞生的两首具有宇宙意识的诗篇,那么,一首是《论语》中的“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另一首则是伟大的《春江花月夜》,而在纯诗的意义上,后者显然更为伟大。 作为一首诗篇,《春江花月夜》对音乐舞蹈等相邻艺术的深远影响,以及民族审美积淀的形成,都无出其右。对后世诗歌的影响,亦同样不可估量,李白的“青天来月有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苏轼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等杰作,无不从其胎出,但与《春江花月夜》的浑然天成相比,又均显局促之态。然而,在漫长的诗史上,张若虚始终未能取得应有的大诗人地位,待进入中西文化风云激荡的二十世纪,《春江花月夜》才开始得到越来越多的理解和推崇,闻一多先生就曾充满激情地赞美《春江花月夜》是“诗歌中的诗歌,顶峰中的顶峰”,赞扬张若虚的贡献是“无从估计的”。但张若虚的地位至今仍飘忽着。这真是一个令人无奈的现象,一个古老的种族,往往无力对自己杰出的祖先作出准确的评价,往往忽略了传统中最具生命力的华彩部分。古希腊文明,有待西欧诸国的重新发现,才得以凤凰涅般;敦煌文化,也是在遭遇列强的掠夺后,才引起国人诊视。曾被列为世界千年大画家的北宋画家范宽,以雄伟的笔力俯视千古,但他在国人中的知名度,却无法比肩于“扬州八怪”等,后者虽然杰出,但终究是“病梅馆中”的几株植物。张若虚自然也免不了此类命运,尽管我们开始频繁地赞美他的诗歌,但我们仍缺乏唐人那雄健的体魄,恢弘的胸襟,来理解它,亲近它。作品的多寡,不是评价诗人地位的决定性因素,尤其对于张若虚这样的哲学诗人,应该由他的作品所达到的高度,给人类带来的深刻的审美启迪,以及它具有的时空穿透力所决定。老子仅凭《道德经》五千字,进入了世界最伟大的哲学家行列,范宽同样遗作寥寥,仍被推举为世界一流大画家,那么,我们也应该凭《春江花月夜》这首伟大的诗作,肯定张若虚一流大诗人的地位。 遗憾自然是不免的,作为张若虚的同乡,我仍情不自禁地想象着散佚的《张若虚诗集》,力图勾勒出一个诗歌艺术大师的轮廓。但我们面临的事实又是如此的令人难以置信,张若虚仅留存下一首孤篇盖全唐的《春江花月夜》,和一首仅为文史研究者知晓的《代答闺梦还》。《代答闺梦还》一诗,艳丽工整,欲出宫体之篱,似启温李之风,一般诗人作出此等诗来,应颇可自负了。然而,若站在伟大的《春江花月夜》身边,则显的局促,拘谨,没能充分地铺展,放开。这里,历史又出了一个谜,为什么这首平淡的诗作,能和《春江花月夜》一道,挂在张若虚的名下,唯一合理的解释,它应是张若虚的少年成名之作,而有机会侥幸流存。如果仔细品味,此诗奏鸣曲式的结构,对时光流逝的怅然咏叹,都是张若虚风格的,并预示了日后的发展。但不管怎么说,此诗只能充当《张若虚诗集》的底座,在这底座和塔尖的《春江花月夜》之间,按常识推断,至少应布满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这样风华的诗句。 在“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的古典时代,诗人作品的散佚,应属正常现象。然而,同为唐朝著名诗人,李白作品散失十之八九,至今仍有九百余首流传,连清心寡淡的山水诗人孟浩然,亦传下了二百余首诗歌,何以张若虚独受此重大打击呢?关于张若虚的生平,《全唐诗》仅有寥寥数语:“张若虚,扬州人,兖州兵曹,与贺知章、张旭、包融号‘吴中四士’。”对于包融,我所知不多,至于贺知章,张旭,当然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以唐人那特有的饱胀的生命力,蔑视习俗,乖张行为,而名噪一时。张若虚当时能与此辈并提,,性格特征,行为举止上,一定有逾越常人之处,从《春江花月夜》所透露出的气质分析,张若虚应与激情迸飞、外向型的贺知章、张旭等相反,以内倾的沉思,哲人的孤僻而引时人注目。无疑,这一性格特征,在出版业和传媒均不发达的古代,对诗人并非幸事,遑论李白,即使方正拘谨的杜甫,也会怀揣诗章,壮游天下,四方拜谒,博取诗名,并有助于自己诗篇的流布。因此,许多平庸的诗卷,都能在《全唐诗》中占有醒目的篇幅。而作为伟大的哲学诗人,张若虚的精神世界是自足的,他完全陶醉于向着宇宙,向着时间的发问,倾听着诗行间那迷人的回响。他感到自己有限的生命,正贴近万物背后的大道,他充分体味着作为一个诗人的无限乐趣,而他也必然离世俗的世界愈来愈远。尽管,他曾以最初的“文辞俊秀”,如《代答闺梦还》一类的作品名闻当时,但从同代诗人中,竟寻不到一首与他唱和的诗作这一罕见的情形,可论证他彻底的孤独。与王维们的终南捷径相反,他成了一个真正的隐士,完全生活于自己的精神世界,我们有理由想象,由于一个偶然事件,极有可能遭遇了《红楼梦》的命运,他孤独的案头默默堆积的《张若虚诗集》,悲剧性地散佚了。 如同历史上的许多伟大诗人、作家一般,曹雪芹和张若虚都遵从了命运的安排,将自己的身世隐入了宇宙的迷雾,隐入了自己永恒的作品,仿佛曹雪芹、张若虚这两个肉躯的人从未存在,只是宇宙的某种符号,在某个神奇的时刻,启动了一下嘴唇,又复归于空茫之中。 初唐还有一位值得关注的诗人,就是诗僧寒山,他是一个高寿的人,活过了100岁,长年居住于寺庙和山水之间。胡适曾对寒山的诗有过很高的评价,他的诗基本采用通俗语体,也就是所谓的大众化语体,他有这样一首诗,我们且来领略一下其风格:“东家一老婆,富来三五年。昔日贫于我,今笑我无钱。她笑我在后,我笑她在前。相笑当不止,东边复西边。”由于寒山的诗太通俗,历代文学史家与诗人都对之不屑一顾。然而,他在日本的影响很大,尤其神奇的是,到了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寒山居然成了美国名噪一时的“垮掉的一代”的精神偶像,“垮掉的一代”中的著名诗人斯耐德把寒山的诗集译成了英文,风行一时,而且,他自己还身体力行,学习寒山,将自己的大部分生活隐居在深山之中,并成了一个环保主义者。这是东西方文化交流史上很有趣,很值得纪念的一段轶事。 第二阶段 盛唐 现在,让我们进入盛唐,这是唐诗,也是整个中国文学的华彩乐章,大地梦幻般进入了一个万紫千红的辉煌季节,孟浩然,王维,岑参,高适,王昌龄,王之涣,李白,一系列可遇而不可求的天才人物,纷纷亮相于历史的舞台。这些诗人们的诗歌之境,似乎非人工所出,而纯然是一派宇宙的自然气象,后人无论如何努力,总无法逼近,或套用诗论家的说法,就是无法凑拍。下面,主要就我的兴趣,谈谈孟浩然与王维。 无疑,孟浩然是一个大诗人,是一个曾取得诗歌至高境界的人物。我们先来读一首李白的诗《赠孟浩然》: 吾爱孟夫子 风流天下闻 红颜弃轩冕 白首卧松云 醉月频中圣 迷花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 徒此揖清芬 在对自己看家行当的评价上,李白和杜甫有着有同样深湛的目光,“屈平辞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自从建安来,绮丽不足珍”,“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无不定位精当。事实上,对于孟浩然这个名字来说,人即是诗,诗即是人,赞美他的人,即是赞美他的诗,赞美他的诗,亦是赞美他的人。“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可谓一个诗人给予同时代的另一个诗人至高的赞美了,而且这样的赞美是出自“凤歌笑孔丘”的狂人李白口中。 一般诗歌爱好者都知道李白黄鹤楼前交白卷的故事,“眼前有景道不得,崔灏有诗在上头”。但少有知道日后,李白以《游金陵凤凰台》《鹦鹉洲》杀了崔灏一个回马枪,虽有后来者之嫌,但至少在诗艺上打了个不分胜负,天才而自负的李白岂有府首的时候。至于李白和孟浩然之间的关系,史料所留的印象,似乎除了敬仰,就是友谊,一曲“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更是把这种友谊推向了人间至境。然而,诗人之间从来都是充满竞争的,孟浩然作为一个同时代的诗人,可以推想,李白曾在青年的某个阶段学过孟诗,并短兵交接过其高深的功夫,而由衷拜服于孟诗的高不可攀处。 这里,我们来看两首五律,都是被古今评家推为“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已臻化境的神品: 挂席几千里 名山都未逢 泊舟浔阳郭 始见香炉峰 尝读远公传 永怀尘外踪 东林精舍近 日暮但闻钟 ——孟浩然《晚泊浔阳望香炉峰》 牛渚西江夜 青天无片云 登舟望秋月 空忆谢将军 余亦能高咏 斯人不可闻 明朝挂帆去 枫叶落纷纷 —— 李白《夜泊牛渚怀古》 单从诗题的“晚泊”到“夜泊”,就可以感到李白的暗暗使劲。再仔细阅读下去,我们就会发现,这两首诗的总体结构,布局,乃至增加意境纵深的中途用典,都如出一辙,能看到师承的关系,只是孟诗的视角是在挂席的舟上,李诗的视角是在停泊的舟上。完全有理由把这两首“夜泊”之作,看作“黄鹤楼”之后,李白的又一次诗艺大比拼,这次是拼出了两首至高的五律,而《夜泊牛渚怀古》肯定是李白最伟大的五律。现在,我们且继续品味这两首诗,从而理解李白“徒此揖清芬”的理曲:先看孟诗,每一句拆下来,似乎都不是诗,或者说,淡到了看不到诗,仿佛只是一个老友在与你亲切话语。然而,当这每一句都似乎不是诗的句子组合起来以后,你突然感到一缕江上清风拂面而来,并不知觉地为其溶解——当你从这一缕沉醉中醒来,它已淡远的见不到影子,消散于江畔青峰之间。再看李诗,则似一片月光罩住的澄澈世界,妙极天成,然而,这超远的诗境中,仍不时可见诗人晃动的尘世之影,以及因不平而溢出的画外音。李诗的“枫叶落纷纷”的结尾,虽给人意味无穷的怅然,而孟诗的那一句日暮钟声,显然更飘渺,更悠远,江风,云烟,山岚,历史,以及诗人一掠而远的白袍身影,都似乎被这句钟声溶化了,化为这恒久的钟声的一部分。与之相比,寒山寺那著名的客愁钟声,亦显得音域狭小了些。 套用罗丹纪念法国大诗人马拉美的一句话:这样的诗人先前不曾有过,今后大概也不会有了。同马拉美一样,孟浩然的诗歌或许称不上博大,但体现了一种语言和风格的极至,在诗的边缘建立起一种诗的至高境界。实际上,孟浩然有50首诗就够了,就足已树起一个大诗人的形象,他流传下来的200余诗歌实在是多了,反而给后人落下“韵高而才短”之类的议论。孟浩然要才干什么,一棵树风中的沙沙摇曳要才干什么! 至于被推为诗佛的王维,在文学史上的定位也很有意思,他在他的时代,可谓是没有正式加封的桂冠诗人,名动天下。而在当今的一般文学史中,他似乎成了一个小的大诗人,李白,杜甫,白居易,被尊为有唐一代的三大诗人。但从王维的时代到今天的一千余年间,王维又一直拥有着数量可观而范围基本固定的崇拜者,他们主要是诗人和有着较高诗歌素养的文化人,他们固执地认为,王维与李白、杜甫才是唐王朝的三大诗人。随着时代的不同,审美趣味的变化,可以预见,这样的争论还将会继续下去。 王维有一首堪称伟大的五绝《鹿柴》,短短的四句,却直抵人类和宇宙的本质。它看似明白如话,掠眼而过,但当今欧美的的一些著名诗人,用了十余种笔法来翻译,都不能尽其意。我们先看一下这首熟悉的经典: 空山不见人 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 复照青苔上 ——《鹿柴》 这首杰出的五绝,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闪烁着钻石的光泽。但以冰凉的钻石来比拟这样一首人与大自然的结晶,又似隔了一层,它已别离了它的创造者,成了一种有生命的自在,是无价的,只要人类还存在生长一天,我们对它的观察就会不断有新的角度出现。现在,我们且从三个角度来鉴赏这首神奇的诗歌景观。 第一种读法:一幅空灵的山水画。王维是大诗人,同时亦是一流的画家,他作画时,是以诗人的笔触去涂抹,他写诗时,又以画家的目光来布局,《鹿柴》一诗,便是王维诗画姻缘的最好结晶。“空山不见人”,画面首先展开一片迷茫缈远的背景,似乎是被新雨刚刚清洗出的秋色,甚而能感到“空山”背后连绵地隐入青霭的峰峦线条。随后的“人语”的画外音,使画面微微颤动了一下,暗示这是一幅类似电影的时间画。这时,一片幽暗的深林,在空山的下方出现了,使画面引向神秘的纵深,并有了某种负重,不至于担心风中的飘忽。突然,仿佛佛光的降临,一抹金色的夕晖树隙洒落,燃亮了这片幽暗的色块中一斑期待已久的青苔——这最后聚焦的青苔,为画面的点晴之笔,顿使画面有了青绿的灵魂。青苔,是王维最喜爱的自然景物之一,它看似微不足道,但只要有贴地的水气,就会无所不在地蔓延,包围我们的居所,改观我们的生活。然而,它本身总是如此的纯净,恬静,自在,与王维所追求的心境是如此的吻合,“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便是这种沉迷的最好说明。全诗的画面由远而近,由幻而实,由散而焦,充分显示了王维作为大诗人和大画家的深湛功力,其境界里有传统的水墨画,亦有似19世纪法国印象主义画家的一幅精美油画。当然,二者都不是,这幅画境只能属于王维,是王维用自己的诗笔泼洒出的一幅没有框沿的流动的山水。 第二种读法:大自然的一脉律动。如果王维仅仅是用语言构筑了一幅有境界的山水,那他还不能称作伟大的山水诗人,王维的杰出还在于他从这幅山水中,用自己的心灵捕捉到了大自然的一脉律动。“空山不见人”,首句便用“不见人”把“空山”推的很远很远,远离人类的污染。空故纳万物,这里的“空山”,显然不是指某座具体的空山,而是大自然的一种象征,端坐于老子的“道”境。偶尔闯入的几声“人语”,不只是为了增添诗境的幽寂,更是迷茫的诗人向着“空山”发问,然而,“空山”静默着,以静默作为回答,诗人似乎领略了什么,亦随之静默了。于是,在这无边的静默之中,大自然开始呈现自己的律动,“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一片幽暗的深林在空山的下方出现了,它代表了大自然的另一面,神秘,莫测,并有着吞噬的暗示。然而,随着时间的无声流逝,一缕夕晖突然透过林隙,洒落地面的青苔,使幽暗的深林的一角明艳起来,变的可视,可居,同时,亦使诗境起伏着呼吸起来。这里的“复”字很关键,是全诗的心脏脉动器,它暗示着在诗人来访之前的无数岁月,夕晖和青苔就这般循时对语着,以自己的语言,在这之后的无穷岁月,这样的对语还将继续下去。而幸运的诗人只是偶然地捕捉到了这大自然的一脉律动,从而为日益苍白的人类备用了一脉绿色的血液。王维的另一首杰出的五绝《辛夷坞》,与此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在被人类遗忘的深山,辛夷花默默地开放,又默默地凋谢,再复等着明年的轮回……明人胡应麟在读到王维的这些五绝时,“身世两忘,万念俱寂”,就取的是第二种读法,因为他已嗒然遗弃其身,与移动的夕晖,静穆的青苔,自开自谢的辛夷花们,一同呼吸着大自然的律动。 第三种读法:一幅人类命运的象征图,或宿命图。这种读法与第二种读法相反,不是要“身世两忘”,而是要更深刻地认识人类自己。“空山不见人”,这里的“空山”,代表着世界的本质,自在于人类的时间之外。在人类之前的鸿蒙时期,它就端坐在那里,在人类烟销云散后的岁月,它仍将端坐在那里。在他永恒的注视里,万物生生灭灭,人类的过程,与三叶虫,与恐龙,与朝生暮死的蜉蝣,正趋于着同一个点,曾在“空山”回响的几声“人语”,也并不比鸟鸣春涧优越,人类欲望所裹挟的一切,终将归于寂灭。“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青苔自绿,日月循环,一缕光线深林游移……这幅古典意境的人类命运终结图,与英国大诗人艾略物的“世界就这样终结/一个叹息,没有响声”相比,显然更富有诗意和东方特色。与第三种读法相参照的,可引王维的另一首五言近体诗《送李太守赴上洛》中的“野花开古戍,行客响空林”一联,这是王维的被人遗忘的佳句,比著名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更有着开阔的时空穿透力:曾属于人类活动的古戍,如今,已被野花闲草们占领。一座“空林”,回响过人类脚步声的“空林”,复又归于长久沉寂——不知将有什么新的生命现象,来古戍间徘徊,考证人类的足迹和化石,就像人类曾对恐龙们所做的那样。显然,佛学宿命轮回的思想,深深影响着王维,并使其时而不自觉地在诗中流露出对人类命运的叹息。 对于《鹿柴》一诗,还可以从禅宗、比较文学等角度作出阐述。无疑,有些阐述或许并非作者原衷,但一首诗一旦进入了公众视野,对它的解释权就成了“公众的权力”了。对一首诗的各种解释,只要能促进我们的诗歌美学的敏感性,就是合法的。何况对于王维这样的大诗人,我们对他的阐述实在是太少了,许多还拘于古典视角。我一直以为,如果在亚洲范围推举一位代表东方特色的大诗人,王维应是最合适的人选。他那青绿色的灵魂的背景上,所呈示出来的一行行简短的诗句,具有着某种东方启示录的特征。日本的古典徘句,如“小青蛙,跳入古池发清响”等代表作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实际上就是以王维为指归的。 第三阶段 中唐 紧随着盛唐,是年月难以准确划分,却诗风迥异的又一个伟大的诗歌时代,由大诗人杜甫领衔,下属元白、韩孟两大诗派,当然,还有一些野云闲鹤的著名诗人,如刘禹锡、韦应物等。下面,我就来谈一谈阅读杜甫的一些体会,因为我发现自己过了不惑之年,有了一定的社会阅历之后,在精神上愈来愈亲近杜甫,耳畔开始回旋《北征》和《秋兴》的宏大旋律,实际上,杜甫已愈来愈成为我创作的背景,或者说,杜甫就是信仰。我曾经认为,王维是最具有东方特色的古典代表诗人之一,但如果要推举我们民族的大诗人,则应是杜甫。李白和杜甫当然都是各领风骚的至高天才,要给他们分个高下,无疑是愚不可及的企图。但如置于世界文学的范畴,李白那宏大的想象,不羁的诗才,在更为宏大、完整的《神曲》《浮士德》面前,总有些飞不起来的感觉。而杜甫则以贯穿自己一生的辉煌诗篇,构筑了一部辉煌的唐王朝史诗,及个人心灵史,并与他漂泊的一生合成了一个绝不逊色于“浮士德”的伟大象征,它割据了《神曲》《浮士德》未能把握的大地。杜甫与歌德一样,都是人类文化史上可遇而不可求的均衡式的诗歌天才,健全的人格,理性的生活,以及在不同的阶段散发着不同光泽的火焰,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都是各自民族身心状况俱佳时的伟大代表和象征,亦是人类意义上的。我曾写过一首十四行诗《杜甫》,表达了我对杜甫的伟大人格和诗歌精神的敬仰,诗中亦化用了杜甫的一些诗句: 看群山脚下浮动/ 倦鸟归入青霭/ 而你岩雕般转身/ 由盛唐的溃疡/ 踏入遍地烽烟/ 在明月硕大的泪滴下/ 忧郁焦黑的家园/ 无数漂泊的 亡魂/ 一杯浊酒中相聚/ 你从容饮下人间苦难/ 吟出星瓦铺排的诗句 / 成灿烂的天穹/ 并向时间深处/ 垂下一座风雨广厦 杜甫一生流传下了约一千四百余首诗歌,在唐诗中算是高产诗人。杜诗数量巨大,用功艰深,语言变幻莫测,可谓“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同时也使选家战战兢兢。前人选杜诗,往往囿于其忧国忧民的框架,而忽视了许多精纯的艺术之作。当代著名诗人郑敏教授在她的《论诗的内在结构》一文中,讨论展开式结构时,就重点标举了两首杜诗为典例,这两首五律普通读者都不是很熟悉。我们且看《舟月对驿近寺》: 更深不假烛 月朗自明船 金刹青枫外 朱楼白水边 城乌啼眇眇 野鹭宿娟娟 皓首江湖客 钩帘独未眠 深夜,世界已入睡,月光如烛,抚慰着孤独的不系之舟。“金刹”“青枫”,“白水”,在月光的涂抹下,一幅油画般依次展开。隐隐约约的城楼,传来乌啼,野鹭在梦里悄悄翻身,证明人的世界已完全远去。这时,流浪的诗人才终于亮相,“皓首”呼应孤月,帘帏钩起,向着另一个更深远的世界敞开……全诗结构完美,有着长城之砖石的坚固。在郑敏教授论述的展开式结构外,还隐含着另一个高层式结构:以古典的形式,写出了人类永恒孤独的象征。郑敏教授例举的另一首五律《日暮》,亦有同工之妙,有兴趣者可查阅赏读。 有意思的是,又一位当代著名诗人兼教授的美籍华人叶维廉先生,在他开讲的《中国古典诗中的传释活动》一文中,亦重点推出杜诗以论述,可见杜诗矿藏之巨大。杜甫的五律《初月》,他曾在多处提到,并以“激赏”来表示自己的赞美。我个人进而认为,《初月》与郑敏教授推举的《舟月对驿近寺》,《日暮》,完全有资格取代杜甫在《唐代三百首》中的《春宿左省》《悲往事》《月夜忆舍第》诸篇。蘅塘退士所选的这三首五律的境界,均未能使人了望语言背后的更深远的世界,诗中所描述的杜甫官场的谨慎,以及对命运的嗟叹,都有些令今人生倦意。《月夜亿舍弟》虽号称名篇,但全诗除了“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为佳句外,其余并不足观,“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置诗尾尤不适,虽体现了时代特色,但从诗意上讲,反而使全诗筋骨毕露,狭小了格局。我们且还是与叶维廉先生一同来激赏杜甫的《初月》: 光细弦欲上 影斜轮未安 微升古塞外 已隐暮云端 河汉不改色 关山空自寒 庭前有白露 暗满菊花团 全诗亦是运用的杜诗最擅长的展开式结构,意象由上至下,由远而近,内心的波澜与大自然的气象完美地浑溶一体,境界似乎比《舟月对驿近寺》还要开阔一些。在借初月所展开的空旷寒意中,诗尾的那一团菊花上渐渐闪出画面的秋露,似乎正暗示着时间的无声流逝,使全诗一下契入了一个永恒的背景和循环之中。 第四阶段 晚唐 晚唐终于来了,正如任何伟大的音乐,都必然有它的尾声,而晚唐的诗歌,亦无愧于唐诗这一伟大的冠名。这一阶段,有李贺、杜牧、李商隐等大诗人,当然,还要算上著名词人温庭筠、韦庄等。下面,我重点来谈一下李贺,这是唐朝的一位天才诗人,也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为杰出的青年诗人,只活了短短的二十七岁,却留下了堪称不朽的诗篇,如果就截止于27岁这个年龄段而论,唐朝的桂冠诗人无疑属于李贺。钱钟书先生曾把诗人划了几个级别,有大诗人,小的大诗人,大的小诗人等,那么,我认为李贺可归为小的大诗人。从李贺生活的年代论,可归于中唐,但从他那破碎衰飒的诗风说,我同意刘大杰先生的意见,归于晚唐似更为适宜。我曾写过一首关于李贺的十四行诗,下面,我就以解读这首诗,来描绘自己心目当中的李贺: 他独自沉湎于/ 荒月马嘶,芙蓉泣泪/ 及笔下翩翩梦游的/ 闪着黯淡铜光的事件/ 织成自己荒诞的命运/ 时而有一柱萤 萤青光/ 耀亮了千年楚辞/ 在瘦峭的骑驴上/ 一布袋醉舞 的诗句里/ 而他已为一个梦魇牵引/ 渭水寒光里远逝/ 并 非为天楼作记/ 他属于一颗破碎的水晶/ 碎裂声中的世界 诗篇起首的四句,通过几个电影画面般的特写镜头,概括了李贺所关心的主要诗歌题材,及呈现的诗境。“荒月马嘶”,典隐了李贺的代表作《金铜仙人辞汉歌》中的诗句“夜闻马嘶晓无迹”“携盘独出月荒凉”;“芙蓉泣泪”,则典隐了李贺的另一首代表作《李凭箜篌引》中的“芙蓉泣泪香兰笑”。这些都是极富李贺特色的诗句,险僻幽奇,色彩冷艳,且有着超现实的幻境。当然,李贺还有着其它类型的诗歌,但以这一类题材写的最为出色,李白都写不出这样的感觉。总之,这些诗歌留给我的诗意印象,便是“笔下翩翩梦游的/ 闪着黯淡铜光的事件”。铜,是李贺喜爱的一个词,“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马诗》,可谓李贺对自己诗质的最好注释。铜金属的光泽与高贵,本象征着一个庄严华美的时代,而现在,它在昏暗的光线中黯淡了,就像唐王朝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命运,“梦游”一词,更使这一切罩上了一层病态和没落。随后的一句“织成自己荒诞的命运”,是将前面诗句所呈示的衰飒诗境,与李贺自己荒诞的命运叠印了起来。李贺天才早熟,相传7岁能文,曾受到当时的大文豪韩愈的提携。据《唐诗纪事》载,韩愈为国子博士时,李贺以诗进谒,当时,韩愈“已送客解带,门人呈卷,旋读之,首篇《雁门太守行》云:‘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却援带命邀之。”然而,才高遭妒,李贺投考进士时,便有人放言,如果他举进士,便犯了他父亲晋肃的讳。仕途无望,李贺短暂而悲剧性的一生,只做过一名八品小官,主宗庙礼仪,调和律吕,一名乐师罢了。所以,这也就可以理解,李贺诗集中有很多乐府宫体诗,且极富音乐性,或许,这也是某种形式的补偿吧。“时而有一柱萤萤青光/ 耀亮了千年楚辞”,这两句诗,典隐了李贺的七绝《昌谷北园新笋》中的“斫取青光写楚辞”,这是一句典型的李贺风格的诗句,竹竿上的青光,居然可以用刀斧斫下来,以抒写诗人喜爱的诗篇。我的诗中,之所以典隐李贺这一句诗,既是指明了李贺诗歌的精神源头,同时也是对李贺以自己卓越的创作,为楚辞这一伟大的诗歌传统添上了新的一章的赞美。没有传统,创造便失去了底座和动力;而失去了不断的创造,传统亦会在历史中黯然。“在瘦峭的骑驴上/ 一布袋醉舞的诗句里”,这两句诗来自李贺写诗的一个故事,李贺喜爱骑驴出门,携一布袋,路上偶得诗的灵感,便记在纸片上,收入布袋里,待回去后,再将这些诗句整理成篇。“醉舞的诗句”,显示了李贺诗歌的奇诡意境和超人的想象。余光中先生曾说,长吉是属于现代的,不但意象主义和超现实主义,即使象征主义的神龛之中,也应有着他先知的地位,可见李贺诗歌的时空穿透力。“而他已为一个梦魇牵引/ 渭水寒光里远逝/ 并非为天楼作记”,传说李贺将死时,见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天上使者,骑着赤龙,握着版书,来到他的床边对他说,上帝已修好白玉楼,召他前去撰文作记。这当然是一个美好的故事,亦是无数喜爱李贺诗歌的读者的心愿,但现实是悲剧的,除了诗歌创作的美好瞬间,李贺一生都生活在一种梦魇之中,最终在渭水寒光的凄凉中,走完自己短暂的一生。“携盘独出月荒凉,渭城渐远波声小”,《金铜仙人辞汉歌》中的这两句诗,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李贺一生的缩影写照。“他属于一颗破碎的水晶/ 碎裂声中的世界”,最后这两句,是将李贺置于唐诗的总体背景,对他的诗风的把握,以及与时代的联想。就我个人的阅读感受而言,初盛唐诗歌,就仿佛一块块天然的玉石,晶莹剔透,光润圆洁,当然,你如果仔细辨析的话,内部却是烟水迷茫,不见岸缘;中唐诗歌,则由于战争与苦难的打磨,已失去了晶莹剔透的外观,内部亦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而以李贺、李商隐为代表的晚唐诗歌,由于末世及自己生命的震荡,已将这玉石内部的裂纹清晰地扩散开来,甚至开裂到了玉石表面。然而,由于诗人的生命和心血的浸润,这玉石开裂的每一局部,又闪着一种美丽的光泽,从时间上看,或许亦可称为回光返照。当读者沿着这些裂纹探寻,则每一道裂纹都有如迷宫小径,随处可见奇异的风光,虽增添了阅读的障碍,但也带来了破译后的愉悦,从美学上讲,更是将唐诗带入了另一番新的天地。“碎裂声中的世界”,是承接上一句的联想,由李贺的诗歌,指向了晚唐这个即将分崩离析的世界——从诗歌认识一个时代的本质,李贺的诗歌进一步确认了这一真理。 晚唐,也是唐朝的最后一个大诗人,是李商隐,他将李贺所开拓的诗歌艺术,发展到了一个顶峰,而他的诗歌,也成了一个真正的迷宫,千百年来,有无数的诗歌爱好者不断地探索进去,却再也不愿出来。因为迷宫里面实在太美丽了,花卉一般植满了神奇的诗歌意象,令人无限迷恋而向往。李商隐有一句极为著名的诗:“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用它来作为整个唐诗的落幕,是再合适不过了。
与从超书 (二则)/ 卢兆玉
一
难道手机上成文会比电脑上敲击键盘更方便更快?
我现在所有的文字仍然是在电脑上,在线上敲击出来的。而一到了手机上不仅眼力不够速度也跟不上来……另外,我还没有找到在手机上随便分行、修改的功能……尽管我的手机并不算太差——刚刚用了一年多的苹果8,从最初的摩特罗拉到现在的苹果不想换也用过六七部了,但手机的功能在我就是接接电话,连电话也少时,只偶然的放在身边——好像还有一部手机,在用着现代技术的通讯……
真羡慕你们把手机的功能用得这么全部而快捷。
我连用手拍照的时间也没有,拍了也不知道如何捣鼓到电脑上,发到论坛……真笨,我只与文字为伍。色彩、声音、旋律、造型在我的文字里……尽管,我现在的文字仍然很干涸,但那是因为纠结于一些理论题材,一旦回归到生活的内容,它们肯定是滋润着的。
从超好:祝你的诗写越来越正点!
人们热衷于旁门左道只是一时,而真正能流传下去的——都比较清新而亮丽。历史就是一个沉淀池,很少有人总是去掏它的池底的。
以中国文学史为例:尽管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经典,但代代人所喜欢的还是那几位诗人、大家。
因此,如果聪明一点,趁着年青向大师学习永远是一个正确的开始。而我却浪费了太多太多的时间……直到,现在还没能完全调头——人,完全忘却过去是很难的,那怕明知道是坏习惯,也难改。但难改也得改。
否则,一世无成。
急功近利,不需要了;虚名就那么重要吗?所以总得有些东西能够名符其实、才行。否则有名,也是风一吹就散飞的虚名。
2019-11-30
二
其实我主张还是从诗本位出必的。也即诗人不能也不应当首先扭曲了自己,再去写扭曲了的诗。从而以为“扭曲”是一种艺术。或由此而延伸的弧线为艺术。
这就看弧线是不是真实的,是不是需要的,如果既不真实也不需要,那就根本和诗无关,既然无关的东西,你硬给塞进来的,当然是不合适的,强暴的,从而也是非艺术的。
自现代派以来的一切借口,包括非诗、非文化、非艺术……等等非、非、非,其用意还是为了新艺术的呈现。否则,他就根本不配做一个诗人或艺术家。
因此,一个诗人只有重回生活,才能改变传统与革新之间的矛盾,因为生活是最好的融解剂,也是一个诗人最可靠的老师。
如果真有“生活欺骗了你。”那是因为你的生活面太狭隘,涉世不深,被局部所蒙蔽……并非是生活的错。而如果这一切都过去了……那么用普希金的话来说“那将成为美好的回忆。”
所以诗人,在任何时间片段都没有理由埋怨生活。相反,我们应当努力地接近生活,扩大感知的面积,并始终坚持——在虚妄面前,只有生活是真实而可信的。
怀着这样的思想和理念写诗,我们的诗还有什么一定要扭曲的呢?所以,接下来最主要的问题还是语言及其表达的能力,还是回归一些最基本的技能与规律。
一首新诗,肯定是要有新元素的。这就是时代的、社会的、生活的新内容,和处理的新方法。没有新方法时,直接的呈现就是最好的方法。
其实,我们早就该放弃“现代派”中的那些别别扭扭的理念,还诗和诗人的自由。
一首诗,本应当是畅达的,那就不必朦胧、晦涩、隐喻、含沙射影,……不必捣腾出那么多象征,诗的修辞有时是十分利索的,直接而干脆。当理直时就理直,当气壮时就气壮。
这才是一个大诗人气量与无畏、襟怀。不要躲躲闪闪,不要吞吞吐吐,不要刻意于婉约还是豪放。
诗有它自然天成的一面。
与六季如歌书 / 卢兆玉
诗的煞尾,有时要果断地留有余地,留下思考,有时则应完成其延续,特别是一首从开始就冷静的诗,最后总是要揭题,否则连作者自己也会感觉被捆扎着——呼吸不畅。
人是炭水化合的物质,衣食住行既是他的生活所需,也是他生存的外在体征。
衣是人类区别于其它动物的标志,就不说人类内部——民族、身份、地位的差异了…… 还有气候也在不断地改换着人类的着装,新旧的交替。
食,这几乎是地球所有生物的必须。且不说弱肉强食,在人类内部同样存在着民族、身份、地位、时令的不同,人类没有了食文化,人类的生活便没有了太多的乐趣。一日之中,能吸引着人必须前往的那就是食了……
住,改善了人类的空间、视野,繁华了人类的乡村、都市,美化了地球……几乎,可以说:对住的不舍的追求,彻底拉开了人类和其他动物的距离,甚至是人类将所有的动物从自然的怀抱,带进了人文的怀抱。
行,最大的意义,就是改变了人类发展的速度,提高了人类的思维高度,扩展了人类思想的领域,将人类从森林引向了宇宙……
衣食住行,这几个极简的字,囊括了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也是汉语言体系的智慧之一。
诗魂匠心 译而不损
◎ 晚 枫
第一次接触魏彦烈的诗歌就让我感触颇深。他的诗题材广泛,从大自然到人生,从个体到社会,从美好到讥讽,包罗甚广。无论谁读他的诗,都能在里面找到与切身相关的内容:儿子悼念双亲,公职人员斥责腐败,细心人观察一粒微尘之美,妇人思念夫君……
通常,要想真正理解诗歌的含义,最终实现全面深入的鉴赏,是要花些时间的。然而,读魏彦烈的诗,那种类似苦差的感觉已变成了赏心乐事。这种乐趣的营造,靠的是精湛的技巧、令人耳目一新的构思,加之其特别的表意方式(也许有人会觉得有点怪)。暗喻是他那颗戏谑的诗心永远青睐的手法 ; 多么严肃沉重的话题,他都可以用诙谐甚至嬉戏的语言呈现在读者面前。流氓坏蛋在他的笔下,可以是埋在一箱三层光鲜亮丽的苹果之下的那个烂货;一条狗可以是对势利小人的嘲讽。拟人几乎是他诗歌中屡用不爽的利器,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平凡简单之物,无论有形与否,到了他的笔下都可以成为谈资——麦子、面条、花朵、树木 …… 一切都可以富有鲜活的生命,揭示一个又一个的哲理。什么都可以说话、做事,生动形象之极,似乎它们都是诗人生活中的老朋友——四季、景致、太阳、月亮、风和雨…… 他可以用同一个标题写出许多首诗;他可以将我们常常视而不见的琐碎小事,观察研究到极致;他可以把复杂的问题说得那么轻松自在,充满幽默和嘲讽。鉴于这是一本双语诗集,我认为英语读者的解读程度基本上依赖于英译质量。诗歌翻译本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由于语言与文化的差异,诗歌翻译往往不能确切完整地再现原诗,尤其是中英文之间。诗歌在英译过程中损失掉的不仅是涵义,还有音韵之美,因为世界上没有哪两种语言的结构和声音是一模一样的。我认为诗歌中的音韵美,是诗歌传达意义中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节奏、押韵、头韵、行内韵等,都是音韵美的元素。如果一首诗丢失了音乐性的部分,是不是仍可以被称之为诗,是很值得怀疑的。当然,现代自由体诗歌中的格律和押韵元素越来越少,但毕竟还以某种方式保持着节奏感。
虽然魏彦烈的诗歌可谓现代诗,但翻译起来绝非易事。这是因为英汉两种语言的节奏,以及中西方文化有很多的差异,致使诗歌翻译很难做到音意两全,“丢失”在所难免。魏彦烈的语汇辞藻带有极强的中国北方农民的特色。纵观中国近三十年的城市化进程,城市人口激增,读者中会有不少人经历了由农村到城镇的转化过程,因而带有地方色彩的语言会给读者带来共鸣 , 引起读者对自己生存状态的反思。诗中意象的塑造也多带有文化背景,如佛教、中医,中国北方的气候和生活方式,老百姓世代相传的传统和习俗,等等。英语读者如果没有基本的中国文化和宗教信仰的概念,这些元素会很费解,甚至觉得毫无道理可讲。这种情况下,一些带有文化背景的特殊意象,期望外国读者不但理解其外延,还能理解其内涵,恐怕更是异想天开了。我们不妨用《磷火》举个例子。英语读者印象中的烟斗(pipe)大多会是 15-16 厘米长短的烟斗,类似福尔摩斯用过的那个样子;而中国农民使用的烟斗(应该叫烟袋)大约有 40 厘米或者更长,像旧式的长枪,所以诗中用了“烟枪”一词。这种长柄的烟袋才可以塞在裤腰和棉布裤带之间,而不是放在套子里挂在腰带上。有人也许会说,这种由于细微的文化差异所引起的意象偏移不会影响诗歌本身的意义传达,而实际上,在这首诗中,这种影响确实存在。诗的后面接着谈到“掏出来……吐出憋了一辈子的怨气。”掖在裤腰带里的长杆烟袋要比放进套子挂在腰间的短烟斗的意象,更缺乏空间自由感,而这种被挟制的憋屈营造了需要舒一口气的氛围。
魏彦烈诗歌的音韵美,我认为主要体现在抑扬顿挫的节奏上。气息的巧妙设置,即在什么地方停顿换气,或者说在哪里不换气。诗人通过精心设计切断话语的位置,换下一行,来制造这些独特的气息效果,使诗歌的节奏与自己想表达的内容相得益彰。这也是现代诗歌运用的一个手法。由此,我们可以看到,诗歌传达信息的手段是多维的——文字的外延与内涵、韵式和节奏的声音效果、以及拟人、明喻、暗喻等修辞手法。英译版应该在声音效果上尽量接近原作,以期达到同样的信息传达效果。然而,中英两种语言在句法与语序上都不同,使得译者不得不在诗行之间作必要的调整,因而译文的气息节奏上也会有相应的改变。
集体翻译个人诗集可以说是一个新的尝试,英语读者有可能感觉到有多种类型风格和措辞。这种翻译形式对于保持风格上的一致性确实是一个挑战,但同时,在效率和经济上有它的优势。诗歌翻译与出版可谓任重而道远。 2019 年 8 月 加拿大
晚 枫(Qun Grace Liu) 原名刘群,曾任北京语言学院(现北京语言与文化大学)英语教师,自由翻译职业,爱好诗歌创作与翻译。在《世界诗人》《诗殿堂》《诗历》《大风诗歌》《中国当代诗歌导读(2010 卷)》等刊物发表多篇创作和翻译作品。另出版有英译新编历史剧《黄叶红楼》以及合编翻译教材《汉英笔译全译实践教程》。
诗意人生
张智中
在过去的十年里,魏彦烈先生醉心于诗歌创作,竟写出3,000多首,几乎每天一首,这正如爱酒者每天小酌,不温不火,恰陶性情。其人生,好不诗意!这部诗集,是诗人从其大量作品中,精选202首,由国内外24名译诗爱好者翻译成英文,汉英对照出版,以飨读者。
这202首诗歌,均为短诗。在当代繁忙的生活里,一般人很难有闲暇有耐心来读长篇诗作,除非是“专业读者”。因此,诗人选择短诗创作的路径,无疑是赢得广大读者的明智选择。当然,写短诗的人多了,赢得广泛读者的,却是少数。那么,魏彦烈先生的诗作,何以取胜呢?我觉得,主要仗其四点:
首先,语言新颖洗练。一首诗,往往只有五十个左右的汉字,浓缩的语言,却有着巨大的张力。例如:“一朵搂住一朵/一片抱紧一片/仿佛涨潮的大海/一个浪接着一个浪/堆向远方”。如此《梨花》,何其令人耳目一新!一读,而难忘。把花朵比作海洋,并非新颖,但是,诗人选择“搂”、“抱”二字,便拟人而生动起来。
第二,继承古诗传统。在这部诗集里,随处可见唐诗宋词的影像。例如,“鸟的叫声/藏在终南山的背后/一朵桃花/占尽二月的风头”(《初春》)“终南山”与“桃花”,直令人想起唐诗。因此,这里的“二月”,也该是唐诗里阴历的“二月”,而非当代阳历的二月,因此,英译采用“三月”(March)。再如,“携一抹淡红/从唐诗宋词里探出头来”(《杏花》),这里,诗人直言唐诗宋词,其对于古典诗词的怜爱之心,昭然若揭。
第三,视角独辟蹊径。平常的事物,若以不平常之视角或眼光来看,将呈现出一派异样的崭新状貌。例如,“从村口抽出的小路/仿佛二胡上脱落的一根弦/被风拉出绵长的忧伤”(《离别》)将小路比喻成二胡之弦,忧伤之音总是难免。离别之诗多矣,如此翻新手法写离别,却是首次。好诗,往往在于创新。
第四,意象丰盈饱满。因为诗人视角独特,手法新颖,所以常营造出鲜明而饱满的意象。例如,“或阴或晴/总跟在太阳屁股后边溜/挺直的腰杆/扛不起/越来越重的孤独/低下头/却找不见自己的路”(《向日葵》)这样一只迷茫的向日葵,令人读后难忘,久久回味沉思。
总之,欲在几十个汉字里,完成丰盈的诗意,带给读者充沛的审美感受,无疑是一件极富挑战性的工作。魏彦烈先生接受了这一挑战,并取得成功。他将人生中的诗意,成功地传达给了读者。为此,我们祝贺他,热烈地!
2019年8月8日
天津译诗斋
张智中 天津师范大学翻译研究所所长、外国语学院教授。兼任中央文献翻译研究基地兼职研究员,《世界诗人》季刊客座总编。出版编、译、著 80 余部,发表学术论文 100 余篇。2018 年,专著《汉诗英译美学研究》获天津市第十五届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三等奖。译诗观:但为传神,不拘其形,散文笔法,诗意内容;将汉诗英译提高到英诗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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