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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滚雪团的游戏
——《山的泥泞季节》系列之四
文/ 山城子-李
1、
小雪过后是大雪
滚雪团的游戏从学府向工厂波及
从有高高的围墙抛进来了
有的被接住,有的被掷了回去
被掷回去的来自北京
走时刷了满街的大标语:
“花落自有花开日,蓄芳待来年”
来年是一九六七
山在厂门外看了很感慨
觉得那群共和国的学子很有诗意
那时工厂也有人滚雪团了
自然是大气候连带的
机关大楼的人们滚得很大
W分厂的人们滚得很急
且各自都有名称与旗帜
且都先行威慑厂领导表态赞许
说,是站在路线上了
说,是为了捍卫才举的大旗
2、
与山住一个寝室的峰
说起这事就鼓起满肚子的不服气:
“都是他娘的些什么人模狗样
机关那个挑头的
据说是去年开除的党籍
W分厂这俩哥们一向吊儿郎当
一个比一个能玩儿嘴皮
干脆,咱们也滚一个
清一色的党团员有什么不可以?
‘反’若是都被他们‘造’了
末了还不是好人受气?”
山与峰好朋友三年多了
山觉得峰很有峰的道理
3、
尽管还没想得很清晰的激情
轰然一声大火般燃起
那时“策划”一词还没能时髦
但两人的不寐就典型了这个意义
扳着指头敲定了十三人名单
重要的是看中了车间工会主席
哈!也真有峰的
一个工会的头,一个青年的头
就被他预设成了左膀右臂
4、
班子的班长无论如何也惊诧了
峰的组织竟有他的两个直属下级
很有些像自己整个的心爱的蛋糕
突然间被人一口咬去了三分之一
脸上掠过的迷惑不是很好的颜色
却又不能不按着峰的意思回答问题:
“既然是为了捍卫路线
我们班子肯定不遗余力
不是两个人都参加进去了吗
笔呀墨呀,原本就在他俩那里”
班子班长说着还是扫了下级一眼
山立刻觉出班长藏于眼底的鄙弃
没法不误解,也没法表白什么了
山的人格,瞬间嗖嗖地矮了下去
尽管内心坚持着良家固有的磊落
但留下的印象肯定很难抹掉“投机”
山的感情从没有过地杂沓起来
既然上船了,也只能一任飘摇风雨
5、
得到班子的承认与口头形式的支持
最忙的是山手中握紧的中号狼毫笔
红纸金字的是峰组织的成立声明
白纸黑字的是空对空的横扫与炮击
都大气地悬挂在车间显眼部位
以张大声势,在Y分厂率先傲立
金字红旗由山的青年副手做好了
还有红色的袖标也超量地备齐
办公地点设在车间小会议室
活动的时间都在班后之余
哈!没想到峰的小小的雪团一滚出
就惹得许多老工人白眼相觑
6、
调进这个万人大厂三年多了
山一直没有近距离见过厂长
峰靠着滚起的雪团却可以约见
晚上十点在厂部的小礼堂
自然是要打着那面新绣的旗子的
好借势把影响扩大到全厂
厂长是十级干部,一位老延安了
一米八多的个头元帅一样的肩膀
很和蔼地就像来看自己的晚辈
低沉老钟般的声气缭绕在夜的空茫
那时干部们都没了尚方宝剑
只能根据时势理智地对应过场
无非是表态支持加上机智的委婉
决不扩大矛盾将火烧到身上…
山自始至终都怀着崇敬的心理
羡慕他走过的光荣与高大的形象
峰也敬佩,但要的却是一次“革命行动”
好让山的纪实大字报贴遍全厂
7、
那近20分钟的音容笑貌
没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祥迹象
直到现在山也还固执地认为
厂长就是一位叱咤风云的上将
然而仅两周后就传出噩耗
说他竟在大楼地下室割腕身殇
小道消息不胫而走
说畏罪自杀肯定在黑帮线上
又说也不知早年得罪了哪里的妖精
灭口的事那时是悄悄的“时尚”
山至今也不相信老革命会寻短见
却也无从查证那个乱世的真相
索性就“百度”一下
某个网络显出一个简而又简的简介**
只说历任厂长,没说生命如何终了
** 江苏无锡人。1937年入延安陕北公学学习。193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东北军工办事处某厂厂长、东北机械制造厂厂长、沈阳航空发动机制造厂厂长。领导试制和生产了大批优质军工产品。
2010-8-2
于黔中文化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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