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荒诗选·四月的冰排（十七首）

与诗为伍

◆四月的冰排

四月，大江的风骤然刮起，冰排相互撞击着
在生死间轰鸣
我在岸上，仿佛听见江面传来
苏醒的回音
江醒了梦，江在这个季节脱胎换骨

阳光下，江越加灿烂。它竟闪出泪花
透过泪，它的目光
坚毅地射向更远的地方
冰排之间偶尔露出的水有些暗淡
像是岸上--村庄茅屋顶袅袅的炊烟

在都市，在繁华后面流淌着另一条
相同的江，它也有泪
但有泪并不意味着懦弱
在外乡闯荡的儿女
基因里注定刻有母亲河冰排的性格

◆记忆停在江村

阳光如此灿烂，水面的山影子依然
绿得有点黑
静谧的江，平稳得不同寻常

我躺在春天的沙滩上，老掉牙的回忆
就从天上的云彩里飘出来
身边的卵石
都没有名字。因为江他们聚合在此

那些江坎上的草，多数也没有名字
他们的根盘诘在土里
倾听江的声音
按江的意志装扮四季

怀旧是多么值得欣慰的事情
问题是时间不太可靠，它经常背叛
许多事情，如水般流逝
使记忆停在江村，固执地尘封在江里

◆江边四月

登上江坡，做一棵树，成为
树林的一部分
保护岸。大地到这里为止
再往前是江
是水镜子
四月，水位总是无缘无故地涨落

黄莺穿过树林，绿了柳枝
树叉上，鸟窝已经被树叶遮住
树都活着
百灵唱喜鹊叫，山梨开花
空地上草钻出来
牛马在地里播种

◆烟像一行鹭鸟向天上飘

老码头的沙滩，流沙很细
我把它当做白纸
画即将抛锚的轮船
那艘船，烟囱白色的烟像一行鹭鸟
向天上飘

船缓慢向岸移动。看得出在船舷上
下船人的心情
比迎接她的人心情更急切
而我，很难把这
画下来

◆夜晚有些闹，而江边很静

四月，被压缩的很短
布谷鸟从树顶上飞过，吓得云掉下来
跌入鸟窝。谷雨谷雨
只有这个节令
村里人才开始日出而做，日落而息

江村的夜晚有些闹，而江边很静
这一夜，劳累
也难以阻止相爱的人
在水边亲近
以至于鱼都聚起来听他们甜言蜜语

◆傍晚的歌唱

每到傍晚，她都会在舢板旁边
洗头洗脚
还洗被江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洗舒服了，就唱歌
唱“清粼粼的水来
蓝格盈盈的天”
只是她不用想哥哥。哥就在江坎上

◆放羊的孩子甩起响鞭

江风从堤坝刮过来
春光便到了
林子里，昨晚的雨被风摇落
雨珠在滴下的瞬间
散射初照的阳光

一辆马车在清晨奔驰，路
没了往日的灰尘
马铃忙忙碌碌
路边草丛，一群蚂蚁成了主人
松软的土堆是它们最新的杰作

江像面镜子，闪射夜间遗失的雷电
三十年了，依然
没有丢失光芒
你看，放羊的孩子甩起响鞭
嘎嘎的，多像他父亲

◆打水漂

洗完澡，衣服还挂在柳树上
狗在树下叫
我往江里打片片石
她在江坎上数水漂

3个、5个，完了她告诉我
一共打了8个水漂
她悄悄走开了
我再也打不出那么多水漂

◆江村醉了，倒在绿色里面

四月到了，那些雁凌空而来
迁徙的鸟总是喜欢
温和的色彩
它们神秘的的羽毛，使江湾充满生机

江村醉了，倒在绿色里面
他们说，你有秘密不可告人
像江边的石头
半截在水里，半截在水上

其实，他们的善良离我很近
他们制造的流言
填充了村子的虚空
一望无际田野成了我的恋人


◆色彩哲学

阳光挂在树上，自言自语
江风拂过，拨动心弦
树冠在风里舞蹈
怀想曾经闪亮的日子

玉米过膝，麦苗没了脚背
初夏时节
风敲击出多彩的声音
田地换了衣裳

田头的老汉盼望豆花放紫
因为钟爱果实
他又不惋惜小花的飘落
黑土地，年年都在耕耘色彩哲学


◆我渡过江叉子去看你

云在天空俯瞰岛四周的蓝，其实
江面还有绿。还有我的船
我划桨，用水的语言
歌唱。鱼网，船舱
淡淡的腥味，如江心岛的野花
传出微微的香

我还没有看到你
屋前的看家狗，就摇着尾巴
向我讨要食物
我掰了块金黄的玉米饼丢给它
你就从渔窝棚走出来
笑得脸像鲤鱼一样红

◆黑脚丫溅起白玉兰的花朵

网被挂在柳树上，岛洒满五月的绿
泥墙几串红辣椒，一直
看着江面。舢板游荡着听
我与你用鱼的语言交谈

我说，你游起水像天鹅
你说，谁像你摸着石头才会过河
我说你在水里像微风吹动的白云
你说我凫水像鸭子那样笨拙
　　
其实我们都一样心地如水
并依赖着大江生活。船
晃动着。你的黑脚丫
扑腾得江水，溅起白玉兰的花朵

◆黄昏，江心岛变得丰满而柔和

黄昏，江心岛变得丰满而柔和
水面的光亮加入淡淡的红
木船停靠。鱼在网箱跳跃
渔家窝棚
一缕轻烟，飘出，袅袅直上

绿暗下来，岛像江托起的船
噼啪响的渔火像眼睛
与航标灯对话
北斗弯向一侧
月洒向黑暗的区域

江的色调，再次变换。爱情
照亮沙滩，并在不大的石头上
结绳记事。渔姑的木船
在平静的江面
描写水上姻缘

◆渔哥

午后。天空明亮
小岛边缘，绿树婆娑
树阴。木船浮在倒影上随风悠荡
蓑衣，草帽
颜色越来越深。木桨黑的发亮

皮肤，黝黑。手比缆绳更加粗糙
紫色的胸膛，从来
坦露在外。心地纯净得可以看见
体内血的殷红。有时
也会在江风里咳嗽几声

劳累在小憩里睡眠，梦像渔网罩住
飞翔的鸟
光着的脚，动了一下
接着，又动了一下
捂着脸的草帽掉下来，吓飞了鸟

◆渔娘

黑龙江。一条舢板，顺流而下
江边，柳树林绿得耀眼
立夏到了，鱼要起浮
江为媒，小妖与我私定终身

她扳着手指，计算时间
而我，即将被空间转移
去往千里之外的
都市——那个当年亮晒渔网的屯子

阳光透过薄云，投下温柔的光线
江滩。国防绿，羊角辫演绎水路十八相送
没有吻别，只牵牵手。送几朵夏花
——就有了定情的信物

◆你的水流——我的血

从下车那一刻起，我们都已不是少年
我们已被称做接受再教育的
知识青年
农民们扭秧歌欢迎我们
我们呼向贫下中农学习致敬的口号
他们帮我们扛行李拎网兜
安排我们去西厢房居住
我们对这个新家充满兴趣

让我倍感新奇的主要是江
是离房子不远的江
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如同看到
朦胧很久的恋人
在瞬间清晰。燃烧的激情从体内
呼啸而出
使这个严寒的冬天变得倍加温暖

夜越来越短。春天，哗哗的雨
使这条蛰伏的龙
在一夜之间苏醒。真的，那些覆盖长龙的冰
在不经意间，突然断裂，滔滔东去
自然得如同母亲分娩
这一年一度的过程，让我慢慢学会
经营人生的快乐和痛苦　　
　　
而现在，我依然很难知道
我们是被逼迫而来，还是上天使然
其内幕就让它继续神秘吧
我想说的是四季无休止的轮回
让你谈不上是爱冬季，还是更爱春天
大江啊，只要想起你
就像水草还原了缘短情长的水里生活
　　
究竟是大江让我的一生，有了传奇
还是我的到来使你更富有色彩
反正我把初夜权给了你
生平第一声“我爱你”就是在你的岸上
声嘶力竭呼喊给你的
我把情给了你，你却把你的魂给了我
从此，你的水流——我的血
流淌周身
　　
◆学会顽强

那个秋天，那个年轻车老板
甩起鞭子
熟练得像侠客舞动长刀
鞭子的声响比冲锋枪点射还要清脆

即使这样，拉庄稼的车还是陷入
泥泞的乡路
我蹲在铁轱辘旁边，手扳车辐
埋首于膝
企图帮一把拉车的牛

鞭子终于抽打在牛屁股上
我的心在尖叫
牛的眼红了
车轮动了
我在泥泞里，学会顽强
2008/04/８－21

与诗为伍

四月的冰排中最重要的诗章是
◆你的水流——我的血

从下车那一刻起，我们都已不是少年
我们已被称做接受再教育的
知识青年
农民们扭秧歌欢迎我们
我们呼向贫下中农学习致敬的口号
他们帮我们扛行李拎网兜
安排我们去西厢房居住
我们对这个新家充满兴趣

让我倍感新奇的主要是江
是离房子不远的江
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如同看到
朦胧很久的恋人
在瞬间清晰。燃烧的激情从体内
呼啸而出
使这个严寒的冬天变得倍加温暖

夜越来越短。春天，哗哗的雨
使这条蛰伏的龙
在一夜之间苏醒。真的，那些覆盖长龙的冰
在不经意间，突然断裂，滔滔东去
自然得如同母亲分娩
这一年一度的过程，让我慢慢学会
经营人生的快乐和痛苦　　
　　
而现在，我依然很难知道
我们是被逼迫而来，还是上天使然
其内幕就让它继续神秘吧
我想说的是四季无休止的轮回
让你谈不上是爱冬季，还是更爱春天
大江啊，只要想起你
就像水草还原了缘短情长的水里生活
　　
究竟是大江让我的一生，有了传奇
还是我的到来使你更富有色彩
反正我把初夜权给了你
生平第一声“我爱你”就是在你的岸上
声嘶力竭呼喊给你的
我把情给了你，你却把你的魂给了我
从此，你的水流——我的血
流淌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