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微笑，是茧中灯【第四辑：一个人，一个城】

王芥

199／167 心

心里住着很多人，父亲，妹妹
妻儿与一口井，一条护城河和十条街
心是自己的城。城里有房屋，城外有田野
田野里，有母亲的坟

有时候分神，城里只剩下自己。
月光照我，也照城。有时我自己都不在城中

198／168 蜗牛

背着心。白蜗牛背着自己的城
像人类各有幸福
一片叶也是广阔的田野
通向此城的路，湿漉漉的比城还宽

它也会逢着自己的爱人
在另一座城前，献出自己的爱情

197／169 诗

一首诗就是一座城
我是自己国王
百花百草是永久的臣民，流动的
爱河
穿城而过，比我活得更久

也或许久远地
沉入一片砂砾里，或海底
不定哪天，外星人，像发现了珍宝

196／170 朵

一朵花也是一座城
蕊
金碧辉煌的皇宫，位于城的正中

三千佳丽
时有与野蜂私奔
心甘情愿，一吻定终身

秋天来临
大地上一片孤城，葬花的人
葬掉了城中最后一个美人

195／171 天国

在遥远而肮脏的天国
住着一只怨鬼
传说她居的城有三道暗门
你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三道孤僻的门可有启合
又通向何方

比城门更孤僻的是夜路
那里没有白天

194／172 茧

当你们所有人都在试验一人一城时
只有我回到温暖的茧中

我不想叫它孤城，因为阳光照耀
也不想叫自己是孤蛹
因为我身怀蝴蝶的
梦
当夏天来到茧口
一个紫衣少女正在路口问我
是否要见她
取决于她是否亮出信物
那年，一把密匙上，有我的指纹

2017.4.15

193／173 碎

现在，来摆一摆城和人
一个城，一个人
人摆在何处，都不像个人。

在城外，像历经千年岁月的老槐树
城中像新囚。
城墙上，像光秃秃的旗杆
旗面已被烈风撕成碎

若是摆两个相拥的人呢

192／174 给夏

夜里，我站在白鹤独立的地方想你
城市已经消失
只有茫茫的星空
站久了，我感觉自己成为一尊蜡像
白鸽子飞来落在肩头
它啄我的长发
像啄一丛蜡烛的捻

流星若载了你
就能将我点燃

191／175 城

我愿意将城
念成一个完整的春天
娶一个花盆，植种其中一角
我愿意以梦为水，为她洗发
五根手指像五首情歌，梳理像歌唱
从春天，一直到夏天

我愿意在秋天抱着她睡去
炉火边打盹，留给叶芝吧
我愿意将城，念成当你老了

2017.4.16

190／176 题夏末赐图

城是方的。寂静也是
一个人走到城外，宁愿投降和道歉
去换取你一个回眸，那怕是
一朵不言不语的表情
也不愿，将城守圆

苇塘是圆的。当他背你回家
城也是圆的。

2017.4.16

189/177 城与笼

白鸽子，暗夜里灵动的人
化身的一只白鸟
不善于夜视，却善于冥想

黑暗只是肉体的笼子
优美的雨滴声
唤醒了他合声的渴望

咕咕，咕咕
他一定合着如水的眸子
想起大别山的初遇时光

188/178 雨

雨水是一座宽广的城
一把雨伞就是一个屋顶
流动的房屋啊，谁在你的屋顶跳舞
谁又从屋顶依次跳落

伞下的人
五根手指扣住优美的雨弦
十根脚指富于整齐的指向——
那不需要雨伞的地方
关好门窗，有温暖熄灭雨水的地方

2017.4.18

187/179 将。桐花

桐花树下
等待
一个心愿坠入手中
美
沿着光
通过寂静
在墨黑的老枝上，聚集

即将坠落。

我双手过顶，祝福此美完美入手
她将被我捧走
她将出现在，她的眸中
她美丽无比

186/180 致灵感

信任从来是鸟毛
白鸽子，总有一天你会秃掉
大伯母还未入葬
寿衣里全是皮包骨头。没有人相信
我已回到故乡

这些天我不言不语
无论说与不说。信任从来是鸟毛
从天而降
白鸽子，总有一天你会秃掉
躺进棺木里，没有一根羽毛

2017.4.20

185/181 将。蒲公英

山坡上的小姑娘
我将敢于亲吻你的黄裙衫
不必惊慌，不必羞怯
我将用爱的目光驱走毒蜂乱蝶
并把你和山坡
带回她的梦中家园
那是她长大的地方！
——你是她，走失多年的女儿
她忧伤无比

2017.4.20

184/182题野菊

亲爱的
浅浅，山坡是一位舒睡的女孩
我采来四月的野菊花
像从她的裙子上
摘下
几朵青春

不像激流，也不像清泉
这青春被岁月洗涤
呈现出与流水不一样的静美
这静美也不是思想的沉淀
清浅与幽深，人们各有所见

2017.4.20

183/183 野白菊

她是这个村里
唯一的
白皮肤女孩
家族里最小的公主
伸开的十指像十片雪花
细长的指甲上
十朵白云飘浮不去
轻风刚刚吹过她的脸颊
又身不由己，折返而回

仿佛我的温柔
被一张网粘着，幻想着
与一段夏，私定终身

2017.4.22
摄影：芥


182/184 题菊2

黄衣佳人，站在那里，两天一夜
跟很多人打招呼（微笑）
心底的忧郁，却无法消散

有一个人还没有来到
有一封私信，送出了数天。
像清晨之上，一首小诗歌
和她的细腰带
黄衣佳人，等在那里，通过流云
极目二千九百六十里

2017.4.23
摄影：芥

181/185 题蒲公英

一出生就是少女
一生，都是少女。在我看来
被风吹走时，飘，也是少女
肯定遇到了少年
一见倾心，悄悄举行婚礼
落地生根，在他乡的秋冬
久久地相爱

春天来了，肯定怀孕
孩子一出生就是少女
婀娜多姿，小脸蛋像葵花
一生向阳，也向着风雨，和牛羊

一年前，我遇到你
也是这个样

2017.4.23
摄影：芥

180/186 很美①，日子

四月很美。四月及以后的日子
像果子
有酸也有甜

甜果子有奇妙的密匙
打开果园的门
一切已注定
——每日里相遇
就像春有桃，水有鱼
人类有儿女，黎明有翠鸟一样
幸福，又必然

酸果子像傍晚的少年
在女孩鼻尖上按个泥手印
女孩哭了，少年跑了
天亮路上遇见
她的鼻尖上干干净净
我的手指上野花一片

179/187 很美②，小红

小很美，红很美。
贫瘠的玉啊
暖在诗中。以后的灯，很美

我再也不会说，她
是一个名字。初见很美
2017.4.21

178/188.很美③，六间心房

今夜，给我们月光
四月末的微风
和结着晚露与淡香的语言
一切温柔的东西
今夜，统统都给我们
我们有六间心房
关掉灯，全部点上蜡烛
按你的习惯，从左至右
回忆从前时光
回忆美——
那在心壁上刻下的诗歌
烛光下，从来温柔无比

2017.4.24

177/189 很美④，以后

很久没有这样入睡了：
我们谈论着生活，平静地叙
也偶尔地叹
感受到木床就是只小船
河水与夜，睡深了
我们听到风，在远远的岸上悄悄生长
它忽略我们，这多么美好
任我伏着你的黑发
一点一点，眯萋上双眼

2017.4.25

176／190 很美⑤，当你理解

来吧，灵魂精致的爱人
给我水，给我兰，给我诗
小楷书写，小语慢诵
当你两字一顿，我再也不说你结巴坷碰
不说你矫情含嗲。灵魂如此精致
十全十美，365如一日
摆脱肉体，也摆脱上帝
柔情似水，呼气如兰，来到我身侧躺下
给我众多生日，如云，如雨
给我爱——给我睡眠

2017.4.25

175/191 很美⑥，诗歌

清晨，平静的鸟鸣像深山中的炊烟
我再次热爱了这炊烟下平和的人家
美丽的女儿，坐在窗前
对着春天为她梳妆
从一根额前的发丝做起
到擦亮她皮肤上最后一米雀斑
我承认：我越发爱她，因为美太美
因为我爱每位在她的清浅中
找到家的女人。更因为我爱
她的母亲——
那个昨晚抱着女儿入睡的灵魂
感悟到了体温。——她流泪了
比任何人爱得更加无私，更加赤裸

2017.5.3

与诗为伍

芥兄弟的诗——
“似”千篇一律；
却也如千次一味的迷药，
令吸毒者沉溺。

瘾君子说：
毒药有此一味已够！

与诗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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