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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花开了，在往校园后门去的路上。整整一排玉兰树，十六棵，高大，葳蕤，奢侈地站在路边，等我经过，等我检阅。花开的不多，零零星星地散在枝叶间，但极香，极香，香到我老远闻到时，就不由自主地放缓脚步——知道我快要见到它了，知道它在那儿。
每次见到玉兰花，我总愿意停下来，仰起脸看一看。我想起在淘宝网上看到的一家服装店，店里的衣服竟然用“狂生记”来命名，这个“狂生记”用的多好啊，真的，美的衣服就像生命一样蓬勃，像生命一般狂喜。而美丽的花朵呢——我此时看到的玉兰花，也是一样吧。一样地像生命一般狂喜着。它怒放，它张扬，它用颜色、姿态无声地擎起一幅飘扬的美的旗帜。它是我青春、梦一样的所在啊。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的轮回中，我总有一天可以看见，可以想念，可以恍惚……它守在那儿，在我少年时的山坡上守着，在我中年的路旁守着，不离不弃。
那条上坡的路，我走了六年。十二岁到十八岁，多好的年华，像坡上盛开的玉兰花，洁白，柔软，就那样娇艳着，明媚着，衬着油绿的叶片——挥霍不完的青春。我仰着脸细细地看着花朵，细细地闻着花香，那个二、三十年前的小女孩也用着同样的姿势，看着，闻着。我在一篇文字里这样描述着我少年时的玉兰花：“缓缓的山坡旁，一棵粗壮，高大的玉兰树，长椭圆形、油厚的叶片，如白色鸽子般盛开的玉兰花。/初夏的光芒笼罩着树，斑驳的光影里穿碎花衣裳的女孩仰望着树冠，仰望着恣意开放的花。/那大朵大朵雪白的花，那娇俏，小小的人儿。/微风吹拂着，摇曳的花，摇曳的人……/这样的情景反复在我梦境中出现。那么美，也只能在梦中出现。/岁月中沉淀下来的一些，如闪光的碎片，时时硌疼我，而我竟是欢喜。”
我知道，二中的那个山坡已不复存在了，它被挖平了，盖起了楼房，那棵玉兰树也不知道移植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一厢情愿地认为应该是移植，而不是砍伐。那棵树应该还在二中的某个角落，静静地开着花，在初夏，初夏的午后，或许也会有一个穿碎花衣裳的女孩，斜挎着黄书包，呆呆地看着花。时光就这么静悄悄地流走了，远了，而看花人不知。她甚至不知道终有一天，她就在仰望花朵的时候老去，暮色伺机而动，渐渐地围拢上来，把她包围在花香里，缩成一个点，一个无。
我曾经用“玉兰花开”做自己的笔名，就像用“蔷薇”这个花名做笔名一样，虽然不曾著有一个字，更谈不上用这两个笔名发表过一篇文章，但是喜欢，我就用它们给自己命名。那时的我不知道蔷薇花是什么样子——仅仅爱着这个名字。爱着读“蔷薇”时的铿锵，爱着“玉兰花开”那念出声时的柔美和深情。那时的我多么像埋伏于地底下的火焰啊，随时都准备着爆发，燃烧。
那时花少，不仅蔷薇不曾见过，好多花都不曾见过。不像现在，现在是一个多么繁华热闹的时代啊。从前要到乡野去才有机会见到的桃花、梨花、荷花、杜鹃花、山茶花，现在随处可见，连只是在书上见过名字的樱花，郁金香也不稀罕了，家门口就可以看到。那时花色也单一，多是白色的花。记得夏天可以看到栀子花、白兰花、玉兰花，有时也在一些人家看到红红的鸡冠花、月季花，还有红的粉的指甲花——会偷偷摘了来染指甲的花。哦，还有就是夹竹桃花。不知道为什么，夹竹桃花在二中也有，但丝毫没给我留下什么印象，只晓得此花有毒，香味不好闻，苦丝丝的。如今我每天从湖边走，就能见着好多好多白色红色的夹竹桃花，初开时花也是洁净的，漂亮的，而且因为是栽在湖岸边，等我们从高高的湖堤上走过，视线和夹竹桃树是平行的——远没有玉兰花的高高在上，但是奇怪的就是仍然喜欢那高高在上的美。平民的夹竹桃花，许是花期过长，从暮春一直开，一直开，开过夏天，开到秋天，开到秋天都不死，只是落了灰，灰扑扑的像灶间的烧火姑娘，不讨喜，所以记忆自动屏蔽了它。而玉兰花，很快就会从我们视线中消失，想见到它，得等来年。而人生，如玉兰花一样盛开，凋谢的人生就会在狂喜和怅惘中完美地结束——人生如果不能凋谢该是多么可怕的事啊。
2013年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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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30 13:5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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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0 23:22: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