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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锐+高中诗歌回顾】彭艺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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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9 14:38:4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疼痛,退化成一堆砖

木柴堆落,灰烬在头顶上部拉纤
黑色烟火如同利锯,锯断木柴的躯体
我被这浓烟熏出了混浊的泪
我像一名锈迹斑斑的老引水员
只能沉重望着,用唏嘘打捞沉船

占据我整个视野和空间
从凌晨出发,到夜晚,吊唁的经幡席卷

倾圮的颓垣,烧红的堤岸和铁鞭
没有容身之地,其他的,头颅,雷,闪电
我好像正被某种气息追赶,抱头鼠窜

十五里之外的楼房向我移来
头发在变白,玻璃在旋转
手中没有工具,胸膛内有把泪水激亮的镰
拿起来,握住,慌慌张张,沉钟使夜雾迷漫

湿淋淋的沥青,绞断母鸡的脖子和苔藓
不要关闭任何窗户,斑马线,红绿灯,正摇摆,正晕眩
七十层楼的上空,黑衣人,牙齿埋进泛红的炭
隐隐约约,像被刺到了眼,一瞬间
疼痛,退化成一堆砖

◎对忧郁的剖析

十三岁的少年
像三十岁的人一样开始失眠

在清晨,或者,一个傍晚
彼此对话已没有什么必要
石头继续下沉,沉到我的歌声
但是我的歌声并不坚硬

经过一个苦涩的手势
我时而愤怒,时而冷静
意料之中的闷热天气
在一扇垂直之墙上绣出万颗雨滴
奔流直下的转动的汽车
像栅栏内生命的羊群

凌晨,女人男人都会死去,
不管需不需要
插入水中的身体在此刻射出乌黑的羽毛

今天我想着界限边缘的事物
头陷在环形的桌子上
祭司,理论与欲望
早早离逝,但又弹转如波浪

◎失忆

在潮湿的地面上
架起一堆烂木
点燃,火光快乐飞扬
路人询问我在烧什么
我说
烧一张唯一可躺的床

我在桥洞底下过夜
嘴唇浸濡了酒精
赤着脚 ,脑袋摇晃
手掌钉在土中
和掩埋的奶制品一同腐化
觅食的蚊虫
把我的右脑勺像食槽一样拱

新苫的稻草堵不住寒冷
孤独如影随形
抱住一块锋利的玻璃
遮住长满梁的躯体

我患有夜游病和晚期狂犬病
我被甘某些医生吃力地抱起
放到一架天平上草草过秤

用玫瑰的刺梗围成的摇篮
一直在我最后的梦中摇动
我从小到大使用过的靴子
摆了整整一条大街
我从小到大掉光的头发
从别人的衣服鞋帽子中抖下

车辆如逆水行舟
喇叭的狂鸣扫射着移动的岸
嘴巴中即将丧生的烟蒂
如同电压不稳的灯
……

◎呼喊

从此向东,一些命定的事物本应该有的走向
把枯黄的经书引火,听,
远处,一座灵寺淌出的钟声

在玩弄中飞走的鸽子
吃力地喘息,头颅变得锋利
农人追赶蔓草,黑夜追赶播种
远去的街道,摇篮和墓地

而房间之外,泯于野火的艺术
曾经路过的古窑,被苇草焚烧
马缰一样的呼告,
身影一样长的萧条

还有一些词语永远无法说清楚
拾穗者低下头,重复弯腰
锈黄的脊梁骨,锈黄的麦刀
那些关于漂泊的回忆
让我愤然扬头,血喷荒郊

◎以梦之名

恶梦翻过去
感到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
像个古体的武士
立于逐鹿之野
眼中盖尽了断草
恍惚的搏杀
起立的羽毛

远处有悲壮的笳声
我不再习惯用耳倾听
从这单调的呜咽中
我读出了无数文字

生命又在心中增设了一处遗址
去凭吊
臂上佩一朵白花
干燥的水份
挣扎的悼词
自己却站错了位置

现实中我已经长眠不醒
在梦中,我用梦之名
草草祭奠在梦中亡逝的先灵

◎挽歌

陈旧的树桩
从雪地中伸出
像一个女人温柔的手
靠上我沉重的头颅
我需要休息一冬
我需要在雪地里弹琴

雪下在除身体之外的
其他部位
我那空空的胃
是雪地的另一面

裸体的雪,凸立在身体中
梦中的积雪,一直一直

寂寞的城市,白鸽似的雪
雪似的冷漠,睛朗过多

没有声音从雪中传递
没有声音被雪聆听
雪已聋
雪花飘降
----
这没有丝毫质量的行

◎失眠

后半夜才熄灯
墙角边的野花又开始昂然生长
水管中的自来水也开始欢畅流动
各种夸张的鼾声聚拢
磋商秘密会议

我哪
又一次成为唯一失眠的动物
抽体内的肋骨
排成黑夜的厚度
隔一树的秋风
夜色乍时凝固
干皱的脚步声
响彻一百条分支的路

仰首可望的只有重重大气层
沉闷的雷声大音若空
我试着像撕废纸一样
撕伤这夜的皮肤
但左手举高之后
却脆弱到断裂

期待着
当一颗星凋陷时
另一颗星会更高
它们之中必须有一个
续写失眠的故事

风呵
请你扯断我的头颅
让它翻动在天空中
分裂成很多星星
为感动而摆动

◎夜晚表达

钟摆,钟声折弯了仰望
黑夜泊来,枯叶倾斜
迟归的大雾深深地插进胸腹
头顶的坚实

脚底下的虚空

静下来,回到源头
切碎的白蝴蝶,歌唱和歌唱
脱落的牛齿,黑玫瑰,一间病房
宽宽的桨,水声游在头顶的上方
该怎么去摆渡
很浅的沉溺,很深的悲伤
一面淡绿色的墙
已经压在了水面上

废墟和往事
脑子里一间间白瓦房,黑瓦房
夜间行人的叹息
将后背一层层吹凉
……
 楼主| 发表于 2012-5-9 14:39:43 | 显示全部楼层
高中的诗歌,挑挑拣拣,发几句。续成一条麻花辫儿。
发表于 2012-5-9 14:42:20 | 显示全部楼层
不错的一组,亮起来大家学习!
 楼主| 发表于 2012-5-9 14:43:09 | 显示全部楼层

◎孤独的树

前世我定是个孤独的人
因为今生我是棵孤独的树

前世
灰色的影子在背后冬眠
我独自踏遍记忆中每一片灯红酒绿
每一座楼台庙宇
我没有目标可言
我只是擅长别离

前世
我与棵无名树饮入一盏幻想
灰白的天气与楼房
与人群
我在这树的侧面
和两栖动物一起生存
尔后成为一堆泥
一阵风

今生
我寂寞地呼吸
却没有听到原始的共鸣
我急促地摇晃
却没有植入任何人的眼睛

今生
我的影子刺穿我的软弱
而我却开心地笑了
我只是喜欢被错爱

也许前世喝多了罗宋汤
今生注定将是一场遗望

我把承接的雨水泼在玻璃窗上
断裂、急促、逆流、抵抗
就像我孤独生活的前奏

盛夏的大雨骤过
透过玻璃窗
我目睹了一张扭曲而惨白的脸
又似一张明亮而柔软的水面
满头白发飞扬
漂白了我的曾经
我的曾经的幻梦
……

◎状态

像采矿一样
挖干我现在的状态
乐器抖动的碎片
接成潜在的温度

体内的成语在频繁地错动
即使表面我看似异常冷静
吞光一个接一个缺氧的病句
在苦苦找寻修饰语的过程中
我已经被时间的零部件所修饰

渐渐走远的人们
渐渐凉澈的箫声
立冬的都市
只留下我和一架缆车谈论爱情

锦被中的虱子
如同玫瑰枝干上的隐刺
深夜勉强睁开眼睛
漆黑的窗外和大街
漆黑的手掌和半睡状态
砰------
一颗绿灯突然打开

◎焚

我陷入这世界的最底层
像支长疮的锚
血液不再躁热沸腾
被解合,被冷冻
如同今夜砭骨的气侯

看到了
地狱之神忧伤的笑容
伴着天堂摇晃的夜钟
在隐隐搐动

掌上的天空
只属于天空
地面疼痛地颤动
灰尘中,五条切碎的蛟龙

感到了,
刽子手抓起爬行的石头
食入咽喉
似在吞葬庞大的忧愁
还有
还有这满湖的兽
以及火光中的舟
以及
咳笑着的
以及
焚灭万物的
以及
以及星

◎一柄刀和一个符号

水蚀过的刀刃
存放在鱼缸中
浮荡出的焦糊的气息
引来一群红红的苍蝇

在晴朗的日子里
我像块越狱的死冰
刀刃活在我的皮层内,
我的思考中
当我缓缓地举高右手
让这力量放肆地倒流

◎灰堡

九条长长的廊道
铺遍丢落的手帕
灰堡内
驻扎着骑士的铜像
        酒香四溢的路易十三
以及许多陌生的方块

在满园荒草中
聆听空气擦断的尖鸣
心灵的野百合地
变成了一条离群的鲸鱼

僵挺的毒玫瑰
一动不动地在光阴中浸泡
一触到阳光
立即进化作生锈的铁枪

深黑色的烟斗,砖红色的诡笑
越过一座高耸的灰堡
尼古丁的浓烟中,一条水蛇在舞蹈

◎这个夜晚,我在飞行

突然想到从大野袭来的龙卷风
想到蛇形的倒影
以及空荡身体里凌晨两点的撞钟声
就是在这样一个夜晚
有人烧火做饭,有人奇怪狂奔

我的周围洒满碎屑般的蜜蜂
窄小的空间迫使我无法撞向任何一座城
很难紧握住,甚至遇见后流畅的打个招呼

深感疲乏,我不知道是否继续生活
那些无用的图表、计划、喧哗和批评
如同战争临近逃兵的唱歌声

黑夜把我和地板巧妙地缝紧
取暖的炭渣聚合成数把利矛
凿破铅云,投向早已熄灭的火星

我割开身上厚厚的伤痛
身体开始颤动
浓烟沸腾,头脑最先移入太空
 楼主| 发表于 2012-5-9 14:47:15 | 显示全部楼层
高中的我,只能用幻想写诗。就像梦境的破绽。
 楼主| 发表于 2012-5-9 14:48:20 | 显示全部楼层
再接着续辫儿。
 楼主| 发表于 2012-5-9 14:50:17 | 显示全部楼层
◎吞水之马

吞水之马在岸堤边缄默
耳际闪过远城一夜之间的繁荣
溪水中四分五裂的马头
需要茅草荒坡的歌颂

飞扬的大树,松驰的铁环
遥望迟暮依旧无尽无终
右脑壳有股旋涡生成

玉米的腹地,一尾黑沉的江水摇动
农人稀少,他们亲吻庄稼的声音
有着描述不清的元素和台风

插旗的米仓,酱缸,破烂衣裳
中原的六七月不再有天晴
第一批死亡的昆虫
嘴唇还在蠕动

滴血不止的马鬃
异常凝重的嘶鸣
马的表情从体内溅出了齿缝

◎寒流过后

风沙涤荡背后的浊星
我向另一种高度攀升
脚步声踩着脚步声
寒冷浸着寒冷
经文中那坚硬的梵体
暖化在了肠中

把时光像风筝一样放
沙漠之外无人问津的病人
皮肤如同裂了纹的花瓶
被沁上一层白雾迷蒙

用辘卢和井绳
提取一桶一桶的云朵和声
灰烬中的苦果
腐烂得通透如冰

干涸的河床上
漂起皱蚀的书本
一艘即将烧掉的船
像双被丢弃的布鞋
陷落于一顷寂静

荷塘枯萎了
残茶凉了
残茶结冰了
寒流过后
我嗅到了泥土颤动的回声

◎黄昏

破损的帆布
陨落在一片空白中
黄昏
激起星星点点的血
溅在舵手那孤独的脊梁

这个时侯
我们或许没有入睡
而体内多余的忧愁
却在缓缓向处流

远处
一座躁动的城市雕塑
捂着冰冷的胸口
一朵过早盛开的霓虹
令他有了痛苦的表情

昏色落地成齿
地面便显出了尊贵的痕迹
在这黄昏时分
已经高出记忆

疲劳的我们
脱下歪斜的影子
结束一天流浪的行程
淬了火的热情
在冷漠中无息无声

抬一抬头
夕阳已经苍茫
它只代表一种远离的时光
只代表那瘦瘦的篱笆
及矮矮的粉墙

◎暗示

我看见细碎的玻璃片从天而降
尔后斑斑点点,越入我的身体
我仍然在铺天盖地的楼房中眺望
眼眶表面流出乳白色的雪

从来走不出一个阴影
歌剧,空而矮的防空洞
我所能够想到的
未来的,外来的
和我一起相依为命的

年复一年选择将黄昏折断
因为一条栈道,沙漠和魂之顶端
木头塑做的鸟
一半是木屑,一半是黑血

我辩别不清自己是在外太空还个附近
空虚、孤独、寒冷,一沉再沉

清晰的房屋,四月的雷云
抽烟者的神情颓废而低平
花园里,蔬菜植物的突然竖立另我哑然无声
……

◎清醒

围绕这个剧情
需要走向有坟墓历史的村镇
但我又如何自己导演
呼吸在持续,世界在老化

一个悄然降生的人,学习开窗户
空气波动,我的脚步不敢惊动
黑蚁爬动,冬日的天空被墨鸦摇动

意志尖啸,像饥饿的夜果或庙宇叛逆者
从南面的墙壁跳回东面的墙壁
似乎清醒,似乎又在重复判断
脑后的朝代如同梦中仰望
早早在空眩的大坑中腐烂,腐烂,再腐烂

眼睛射出茫然,旧机器和剑
羊齿植物伸入房间,时光灼醒空间
裸背的哑农睡在田间,我醒在线条与线条之间

 楼主| 发表于 2012-5-9 14:53:43 | 显示全部楼层
◎落雪

雪花,在下降
夜色,在上升

雪花
静静地落在冬天的屋顶
厚实了整个山梁
看雪的老人坐在院落中央
撑着红伞
安详地睡着了

雪花
纯白的像歌声
溶在柔软的枝头
像微笑一样幸福地颤动

雪地中佝偻的茶馆
灯笼中的烛火已熄灭
雪花
又将灯笼填得满满

归马的蹄足迹盖在白雪之裙上
如同一朵朵梅花的裸骨
流光溢目

大雪铺天盖地
往事在半空中呼啸
茫然之间
我已被这雪压倒
我闻到了一股香气

落雪终会停息
而温暖
尚在继续
……

◎完美生活

晨曦像花瓣一样离散
我与播种者的回忆
好像我们仍在收割过去

长藤爬上班驳的颓墙
结绳记事的年代
腐蚀成我未想到的一个动词
乱石与灌木铺成的古道
我脸上的情绪
此刻清澈的像在落一阵细雨

山坡上的祠庙
阴霾的日子里
开始温柔地剥落
天空和草原一样翻动
有着流水性格的蝴蝶
栖在花枝上产梦

啃食绿色衣裳的棉铃虫
蠕进湿透的诗季
拨开水面被青鳊鱼吹吐的泡沫
弯下腰
寻找另种生活的可能
……

◎留下来,就得到一种收获

留下来,就得到一种收获
低下头,脑子里白鸽盘旋
站在麦子地里,站在时光与陌生的后面
浑身疲倦,浑身犹如泪水舒展

大片大片被破坏的土地
是抗争后遗积的碎纸片
铁叉状的浸蚀的黄昏
是旧世界最后毁灭的圣坛

我把脸庞稀释到镜子里
把七零八落的头发,根植到空气里
倒退,从一段楼梯到另一段楼梯
手中那刚采摘下的厚实的熟果
与空空的腹部构成饥与渴

留下来,就得到一种收获
当行走涌出了声音和轮廓
我在此刻开始感到欢乐:
在另一个院子里,又落下了一场八分钟的雪沫
……

◎时光里的空白

全部的星辰如同扯脱的碎纽扣
寒冷在牙齿的摩擦中
像浓雾一样纷纷骤落
吸尽了大海遥遥远远的湿气
找不到任何一座可以停靠的沙丘

把粮食一直望到稀薄的天边
麦田里武断挥刀的收割者
肋骨处滑出断裂的声音
滂沱的大雨,冲破了手

与一种特殊的空旷独自面对
苦难和纯净的泪水
回溯,选择别的土地

从水中钻出来的艄公的身体
衣衫不整的胸口处
已经堵塞了血和刀口的痕迹

把残败的深秋黄叶
顺手扔给一条奔丧的江
惊厥及永远的不适
以波浪的形式向远方放射

和文明一水之隔的山坡与坟冢
已经锲满了飞驰的铁钉
几千年,责问不曾中断
寂静,从寂静中,开始变深
……

◎十二点之后

阳光像箭一般穿过草叶
解剖流动的春梦
罂粟花溃退的焚情
割过清水的镰刃血流如注
十二点之后
在延亘的桃花路散步
足音撒在这条不归路

酒气腾升的渊薮
陈列着漂骨
桥底的荇苔枯腐
蒙蒙雾汽稠住了皮肤
十二点之后
在延亘的桃花路上散步
足音撒在这条不归路

流水压断沉底的木桨
佝偻的凉风中
千万道闪电来得急促
模糊的背影遮住古建筑
十二点之后
在延亘的桃花路上散步
足音撒在这条不归路

◎为平庸断指

一辆辆二手卡车
挤进了楼顶
恍惚失忆的人们
试着飞出铁窗

被现代抛弃的石磨
丑的艺术品
苟且活下来的十位农民
风餐露宿,光脚一生

早为人父的儿童
年绩轻轻却神色慌勿
他在原地不停行走
两眼失明,站着做梦

城市人有着昆虫的欲望
长出两个触角的褐色脸庞
已经无法表达喜悦或迷茫
遵守路边的指示牌
搬运平庸

望不到边的商业楼
积木似的堆积生存的底线
深夜是干燥的寂静
我躺在这张弯曲难看的木板床上
床把我的身体锁住一晚又一晚
我如同一个不断压瘪的易拉罐

被肉身磨得光滑的摇椅
后颅着地
似在从平庸的地面上渐渐腾起
……
 楼主| 发表于 2012-5-9 14:54:24 | 显示全部楼层
再接着发。
 楼主| 发表于 2012-5-9 14:54:51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忆的碎屑。
 楼主| 发表于 2012-5-9 14:58:1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彭艺林 于 2012-5-9 14:58 编辑

◎播种

我和一匹白骏马,歇在有泉的山坡
帐蓬里,无穷无尽的昏睡的甲壳虫

我无法将泪水像山洪一样投射出去
苍白的脸,浆红的酒,灰灰的烟
这是越冬之后渡过的第二十一天

走一条比做梦还短暂的路
尽管我痛恨向前回顾
在冒烟的废墟上空
一块迅猛下落的铁斧
猛击着,清醒过后的反反复复

留在地面上的只是些尖锐的面孔
尖锐的,是创造出的繁星
山坡的衰草还未返青
胸口处正收割一陈播种的回声

◎潜入

白昼的脐带连接到黑夜
它们是一对连体婴
不同的只是表情与表情

畸形的灰麻雀
衔着挣扎的蒲公英
安静地栖息在愁凉中
踏过厚厚的遗叶
流浪和流放已不再泾渭分明

秋树的枝干向上爬动
影子却始终向下怒砍
溅满黑色汁液的旗
掩住难堪的青涩
伤疤一片片落如花朵

刺刀一样站立的铁楼
流出血腥和无尚的光荣
腾动的受难史结在枝头
光淤的视野里
我开始向邻居家那扇焚毁的窗户
一次又一次
伸手又伸手,摇头又摇头

◎冷天迅速

雷声毙纣于摘星楼
海啸狂燥,火光行走
崩决路人的怒吼

灰鹤降落在镀锌的屋顶
冷漠的霓虹
连阴影都散发着冰冷
体温的差异
把建筑连成了长索
抑或横飞的水火岛

沉默者的声音
已经剔除了多余的水分
挣扎的乡村
与闪着寒光的雪刀一起倒退
披头散发的秧地
在茫茫大野中狼狈地行乞

星空变得粗糙不平
沙土止不住飞旋
枯死的麦杆
板结的风声
雪地上的折痕
是这个寒冬梦寐的胎记


◎旅行

晕眩于星空的旋转
迷人的流星
早早坠亡在异常琐碎的空间
老龄的热带雨林
燃烧自身
把寂寞绽成火焰

另一陈风,像一匹最小的马
黑衣的教士嗜血成性
在梦的高塔上瞭望
投影摇晃,胶片更改
退一步便是迟暮的年代

黑暗的玫瑰,迷途的羔羊
朝向西北方的木房
一条山路被牛群挤弯了方向

大雾饿死在附近的大海
固体颗粒被灌木丛紧紧覆盖
高瘦的猎人用叹息点燃火柴
一瞬间
获花渐紫,芦花渐白

地底下的笛声破风而来
晚霞不如消失,身体不如溃败
日渐葱茏的旅行
被一股悲凉挣扎着灌溉
……

◎回归现实主义

我对未来的事物突然不再敏感
安静下来,手指在胡须之间拔草
黑色金属,沾有血迹的一面插入泥土
变形的钢琴,在空中翻腾着
第九交响乐片片段段

我将用多少块叹息堆出一件格子衬衫呢
零散而锋利的雾气冲进身体
我空空的,没有一件衣服
一直呆呆的鸽子看着我,湿羽,斜立

更接近,更猛烈,更茫然
来自疑问者的声音庞大而复杂
一条街上的黑帘布扭动的让目光发烫
我搬运现实的动作被观望、倾听、看见

多种猜测,回归现实主义
开荒种田,种到饮水思源,痛苦呐喊
江南划船,划到浮肿的脸如死鱼一般
扭曲一尊雕塑,估计价钱,抽口烟
夜晚沉睡,古代铲形钱币切入双眼

◎转动

树木燃烧在颓圮的脑颅里
我仰视星空,渴望最亮的星星
来自内心穿啸而过的气流
带着疲乏和旅行者一起飞走

蜜蜂从发热发光的身体中抽出睡眠
全部生命激烈,像流干泪水的老人
最干净的石头也会令世界失陷
最单纯的泡沫也会打翻神的圣船

在余光中搜寻埋葬的梦
看着道路毫无顾忌的在声音中伸展
吉普车随之从四处驶来
半片斑羽,从暮色深处过滤

◎人类总和

你把肉体移出劳作深处
子弹以及碎片被吃掉
似乎是无意识的喉咙悸动
你满足地活在石块与掘墓的职业中

深绿色的头发,从污泥中拔出
城墙不远的左右,密集的寂静
这种与昨天同等的速度
属于头顶上空,属于泛舟前的交流与厮斗

星光沉陷下去,腐烂的黑夜下
你和满面泪水的老者亲吻,握手
不知道还能赤裸、反省多个内容
亲吻老人,如同在喝一坛神秘的酒

风,吹熄了一片又一片叶子
大把的骨头,是你的乐器和照片
奇怪的欢笑在夜里逐渐增厚
头脑深重,胸膛中不时泻出一壶沙

 楼主| 发表于 2012-5-9 15:00:14 | 显示全部楼层
再接着发一下。留作纪念。
 楼主| 发表于 2012-5-9 15:02:24 | 显示全部楼层
◎圆明园

火烧云灼在黄昏后的天空
神圣又夹杂着撕裂的疼痛

断壁残垣成为寄情的象征
凋谢的风景凝固成刺
鲠住一个民族的喉咙

末代王朝
敌寇的吼叫让白色的墙壁断掉
紫禁城内
白发的宫女在一根绸缎下死掉

狂风狂卷过深宫大道
排翻沉重的皇袍
记忆之外的笑容
再也没有内容

苍白的阳光里
一枝缠绕废墟的绿藤
攀上历史的肩头
眺望
这梦里梦外的一场空


◎终古幻觉

黑暗中收缩的留白
点点滴滴顺寸穿石而过
侧耳于坚硬的树叶
尚能听到破碎之声
我成了这雨季的一部分
承受蒸气下降的重力

开的无声,谢的无情
一千朵花的粉都已耗尽
气流向内部延伸
城破之后的尾音
蕴集着趋向远方的日期

百篙之上
跛足的空气
割开一种欠收的红
头巾似的迷雾将苍老裹住
一枕初寒摇晃入梦

从肩头卸下的腐坑
从裙下掘出的白帝城
高高在上,膜拜人生

面对荒凉的视野
一夜之中须发皆白
从沉默到沉重到无声
客栈的废墟是一位将军的墓穴
一把木杖,一尺残生

◎马踏飞燕

我悲凉的嘶鸣被锁进残梦中
往昔那重叠的刀光剑影
      奔腾不息的狼烟
      兵荒马乱的战场
一次又一次摩擦着冰凉的胸口

从迷茫中看见
一朵柔软不堪的野白合
在冷冬驮起自己的阴影
艰难地蠕动前行

自己那白色的毛发
插遍一个将军的衣袍
一根根挺直身子张扬着
刺出了王朝的宏伟绢画

无法在回首或阻晚
这一切都已冻成时光的冰雕
曾经跳动的心已停止奔跑
曾经踩踏的炙烈黄沙
已可怜地成为一只飞燕的巢

黑暗中摇晃的手迹
成为最后焚烧的隐语
我是一个被暴风雨遗弃的尸体
赤裸着,庸俗着,反刍前世的孤寂
……

◎春秋

静静的艾水少言寡语
十五步之外的炭火
燃烧着鸿爪雪泥
我能测海,我能数沙
我懂得沉默并且了解聋人的意思

秋天苍野错植的犁铧
酒与醉浸入一只解剖的橙
偏僻的空气
无形的盾在黄昏中焚出睡意

嘈杂堕落的年代
春秋早已遁逝空门
纸人和飞蛾在火中浴烧
生前落魄,死后无名
惊蜇雷之魄四方翔行

血垢冲破喉咙
五脏中盛满百抔观音土
毒液与毒花入腹
一场春秋大梦一夜而终
漫天茫茫的野地
只剩下肆虐的黄沙,饥鼠
和叩掉脑袋的叩头虫

◎老去的姿势

灯火相拥成的河流
没有端点的流向
一把老泪抛撒到荒丘野草丛
敲响了时光的大钟

或许我过于重视一片落叶的重量
抬头与低头之间
笑容中已经涌现出收成

地表腐化的细节
是伪夜流动的抛物线
是极少存活的哲学
浮华的街口
草人和乌鸦相继倒下

影子的灰烬在飞舞
一缕月光与错打的毛线纠缠在一起
结着酱果的树
锲入裂变的地狱

静默的石头
在马路中央传递热流
唏嘘的泥胎蝴蝶般飞出
无岸的河
无桨的舟
接生婆涸在水面
驮起白发苍苍的孕妇

门向不同方向打开
我选择后退
脱落的风声
在石臼中被研碎

雪砌的村庄
缠裹着白色的绷带
十万个村民
趴在雪地里
残喘余生

激进的悼词
连手中的稿纸也热烈的燃烧
虔诚的祷告剪成方形的泪
头上顶着祭坛
开始摇摇欲坠

◎兵马俑

风烟横跃白恶纪
一行记忆被铸成乐器
流星扑灭孔明灯
无眠的隐者
将丝丝白发顺成千弦筝

高亢的喉节应着将帅令
青铜剑披着一层秦朝的风
一管羌笛音流如瀑
甲胃的寒光弥漫着铁的血型
英雄的命运瘦成了长仿宋

雄鹰的翅羽擦皱了苍穹
浩然不绝的回声
悲壮地爬进庞大的俑坑

长风划破了大漠边城
一堆堆质感的泥骨被惊醒
如同古楼兰中美人的眼睛
被惨月之光敲击成声

洪荒无情
袅袅乐音沿旧途逆行
秦汉,唐宋,明清
在斜阳下
只剩下一片干枯的背影
季节全剧终
如同一并枯萎的时光
再没有返青
……

◎女人,来自月球

跳舞的女人,像鱼一样生存的女人
女人,来自月球,是我前世的兄弟

火车以北的地方
一直延向最北的那条江
我还在写诗,不写北方
写我的右手,写光线,写蓝天
这些是否和一个女人有关

脱粒,脱粒,重复不断
冷艳的女人拿着镰外出逡巡
以草为友,哺育丰收的草原

黑的白的高跟鞋,闪亮的唇彩
以及驻扎在山村中稀少的商店
是一个女人全部的语言

天暗了下来,模糊了最初的视线
孩子走动,女人像鸟儿一样
不紧不慢的飞出了地球
这个夜晚,因此变得柔软
 楼主| 发表于 2012-5-9 15:03:10 | 显示全部楼层
接着来。自我训练。
 楼主| 发表于 2012-5-9 15:04:3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彭艺林 于 2012-5-9 15:05 编辑

◎北方写意

黑色的水岸,苍白的脸
烟波之外北方的断面
隔着一重栏栅

羊肠小道,丛林,沟壑,油菜园
夜间行走
猎狗吠,鸭唱,猫泣,老女人咳嗽

老水车挽水而斜
歌唱的人们带着柴刀和水牛的骨头
孤零零的一棵树
一个拐弯,野火集聚

大片的白云翻腾
枯萎的草地,黑蚂蚁
牧羊人的鞭梢
在空旷中,甩出一片寒意
……

◎苏东坡

宋朝的明月一轮
沿着长江源头流动
静态的江水如绸
漂出一副小篆的词牌
汩汩涛声
淹没了一个人对月抒怀的清吟

桃花时节鳜鱼肥
你依旧会在江畔支一个篷
坐在青石上悠然垂钓
背影在夕阳下被粉刷
爽郎笑声让一朵初绽桃花
从一截枝桠边挣脱
入江漂流
擦着鱼身与夜色一起颠簸

腹稿中储满赤壁的涛声
书画中遗葬大宋子民的伤痕
你不会留恋赵姓寡人
却宁愿跪伏于一颗启明星
一片簌簌落花声

三千亩良田无人去耕
功名拴住赶考书生的神经
当春花次第开放
却轻易地挽留一位词人的衣襟

纵使尘染的灵魂在衰草中潜逃
在西风中哀鸣
你依旧坦然面对前进的士人
拭一下额际的汗珠
继续锄豆西东

◎伤史

海拔三千米的高峰
冰雪射满了行程
怀着经卷的红衣僧
双手合并
以佛之命
祈祷历史的解冻

渐渐衰黄的蝉声
搅进黄叶中
尸骨与时光紧紧相拥
黄鹤楼的萧声似水
将腾茫的红尘洗清

品味李白的老酒
摘下易安的黄花
看见了杜甫的眼泪
东坡的华发
听见了水上铜琵琶
边城戍角轰鸣初乍
乘舴艋小舟
长蒿划破李后主的春水
登京口北固亭
廉颇千里斩黄沙

暖壶酒,在黑暗中苍白死去
黄泉路上,檄文寂寞飘飞
遮暗了万里哀碑
十字镐,铁绰板
使城北之水,又甩一次轮回

◎琵琶行

昏后的廊桥
忧郁的大唐夜景
忧郁的琵琶行

攀着毒意贯穿的藤条
塞北的雁啼渐渐冰冷
颠沛流涣的朝代
依旧因孤独而生存
皇宫中的歌姬面无表情
长发将琵琶抚成洪水
淹没了艳妃一城

火化的鸽子
为一群女人招魂
战场上狼烟四起
弃甲的战士像衰草般了无生机
怀念南方亭中自斟自饮的茶
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干脆倒掉
重温一壶吉光片羽的惋惜

瘦马把头拱进愁绪中
艰难地向前行
黄泪把古铜色的脸
砸得洼洼坑坑
前方的驿站很难辩清

在野外,在集市,在酒肆
蓦然一曲琵琶行
西北风空自长啸到天明
◎瞎子阿炳

喜欢向阳而居
在夜晚的虫泣声中
你的少年已经偷渡一空

奔波了半生
其实早忘记了姓名
低吟的二胡声中
有泉浇到你血肉模糊的眼睛

用双手合一盏寒灯
匆匆的独行
再无法与真实的风景重逢
你突然泣不成声

于黄昏余烬的步道中
落寞的行走
执牙板嗟叹天涯何处
心花初吐,伤心叠皱
暖一壶月光下洒

这一夜
你又醉倒在柳巷街头
一把破烂的二胡
埋入了一望无际的泥泞
几声凌乱的梆声
将黑暗葬进了黎明
……

◎坠机

飞机坠毁在一块荒蛮的土地
弓弩,号角,兵戎,五十名歌妓

草茎深埋着瓷片和唐朝的肺叶
我面对一座风驿
伸手缩手,都是逃避

血液塌陷进板结的土层里
土壤的战役,正趋于沉静
牢狱在牢狱之上开启
自杀者的动作总是缓慢而清晰

撕下盔甲,踢杀马匹,切割记忆
黑暗中,飞行的床平行于身体
尖叫声如同农具,垦耕着一片空气

穿越,骨头折断,葬礼高出葬礼
我将不幸地走出去,走出爆炸的飞机
从牛蹄印与头盖骨中,把阳光关闭

野火蔓到寂寞的领地,像一块旗
剩下的事情,或者掩埋,或者去经历

 楼主| 发表于 2012-5-9 15:06:50 | 显示全部楼层
鱼和熊掌的关系。
 楼主| 发表于 2012-5-9 15:10:05 | 显示全部楼层
◎重新开始

我安详地关闭目光
我想
在我睡的最深的时候
我的眼泪一直持续
而我早已经死去

我不准备渡过大西洋
我内心的水动声已持续了三千年
这水一次又一次结冰
一次又一次失控

黑奴会在海水中扬着马鞭
啃一条长长的海草为生
刀斧手会气脉单薄
大刀被雷劈死在长安城
红的布条,绿的布条
久久在一个尸体内拧绕

我最后一次学习包容
包容下一枚渺小的恒星
空洞的一侧连着空洞

重新做一位陌生人
重新将生活扩充
重新刻一道虚伪的伤疤
重新耗一生气力去挣扎
重新留一岭悲愤的长发
重新蓄一园忧伤的胡渣
……

◎老去

缘着记忆的绳索
路无尽的漫长
挤在陌生的房间中
头向上望
目光扯弯喉咙里发出的声响
以及各种排泄物

黄叶像老人一样僵卧在地面
目睹算命的瞎子
打乱古字的肢体
阳光把脚步伐倒
割裂的片片断断
那么多条明媚的街
不属于黄叶
才显得辽阔无边

泊靠于垂暮之年
自然的器官渐渐腐烂
舀一瓢南风当酒咽
醉眼中的物体
都成为一堆锈迹斑斑的砖

◎别后

注视远游的星
及譬似星星一类的物质
一道电嘶嘶作响
从十八里长亭上私奔的蝴蝶
吊死在夜空的兽笼中
在不同的方位
做不同的胎动
别后,冬季,诸事不宜

从西北内陆袭来的龙卷风
吹来三千个片的头盖骨
凿一块深蓝
淌一片猩红
我颤栗地走动
把诀别诗句一个一个地踩成

唇印
打印在干燥的墙体
该离去的
已成为了未央的记忆
别后,暴风雨,诸事不宜

◎闪电马

它的四肢
已经被光锯掉
它在奔跑
那雷的鼾声是它的心跳

一重重的山脉舞动
它白色的躯体
竭力地挣脱成一抹破折号

锋利的闪电
万物的残骸在其血管中燃烧
眼角残留的些许忧伤
悼亡一柄打颤的刀

而一匹马的目光
追逐着闪电而来
纯白的鬓毛
像波浪一样起伏跳跃
它把死亡的呻吟编成歌谣
尖利的嘶鸣穿透了种种嘲笑

巨大的乌云背负着泪水降临
在倾斜的大地的脸庞
投下阴影
甩下悲凉

然而一匹马的嘶鸣
却早已抵达包藏怒火的青草
它把头颅埋进闪电的深处
任凭闪电的孤傲把皮肤烤焦
把内脏活活焚烧

四散的黑血沾满了空气
无与地在频频撞击
令人眼花缭乱的闪电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被这匹马一口吞进了肚里!
 楼主| 发表于 2012-5-9 15:11: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望月犀

一面不会融化的镜子中
缀饰品是冰
里面蜿蜒着一条河流
一片森林
以及一块干净的梦

在镜子中阅读每一个夜晚
每次都是泪光夹痛
站在细脆的竹简上
孤守着一部部荒凉
锈蚀的时光中
感动被隐隐咬伤

捡起一枚陶器的影
解读永恒
那月光飞漱而下的轰鸣声
在丑陋的记忆中绽开笑容

子夜风大 ,月光如华
不需用杯酒烧尽惆怅
瘦小的陶片上
已蠕动着大片青春的迹象

将自己的骨殖
存放进月光的胸膛
却依然无法安静归梦乡
肉体与灵魂呵
何时变成了这冷月的肠
接受忧伤以外的波光

◎第三条路径

一缸大火
烧光了贫寒的森林
各种自然界的声响
都化作了稀软的土壤

风土势汹的城
在霓虹的浮动中
被掩去了一世志铭
唾骂浇灌在了乞丐的头顶
他依然一个人
孤单地守着黎明

艰难地在火星表面爬行
站在风中看风
风译出了我难言的内容
盐碱地中翻动的手
把氧气划破出一扇窗棂

我冷静地将头嵌入土中
不是为了把脚印看清
而是在苦寻弗罗斯特的第三条路径

◎凌厉的风吹松了城墙

将脸转向灯光,转向窗帘
报纸中大面积的字体侵入了这个早晨
人烟稀少的原始地带
一腔甘霖曾经向我射来

楼梯将我的身体一层层调高
翻倒的书本开始荒芜
一条葬蛟的黑河沉在脚下
江面拉开,一种仪式

凌厉的风吹松了城墙
烧焦的白桦林在房间内疯狂生长
那漆黑的树桩上
逶迤着一千公顷火蚀的迹象

大片的碎片从天而降
八月末,城市的余火织出一股海啸  
当我的前胸被风吹透之际
城市的头颅已没入了思念的钱塘潮

鸟群有生也有亡
焚毁的大荒原里
谁会在漂泊后屏住气息,爪扣时光

凌厉的风吹松了城墙
我手握一枚雪球
抛向幽凉的远方
……

◎风华

昏色
扔进芦苇丛
水面
立刻犹如失火一样
变得红肿

如果我此刻在路上
定还竖立于一道混乱的码头边
惊愕地观望:
那些无用的残骸
在嵌入无尽的红海的瞬间
在向上蹦出刺目的火星

我的表情被滑下的泪水浸泡着
思绪盘做一条粗粗的麻花辫
揪住女人惯有的疼痛
曾经囚在脑壳内的墙壁
罪恶和药片
同似不同,动似不动

离我不远
一匹自我活剥的马
烂肉中
长出了未知零散的句子

◎告别陌生

石头老了,森林老了,河流也老了
星星灭了,声音灭了,世界也灭了
当新的一天来临
我知道我已经长大,为爱降临

斜挂在墙上的六弦琴
在淤积的烟雾里,烦闷二十年
一棵孤独的树下
点燃的红地毯
瘦弱的家族只对上帝说话

仿佛远处的每个地方我都能看见
寂静如山洪暴发------寂静,喷涌
我感到真真正正的沉重

天空开始在一间房子里下雨
疲倦的纸扑克,星辰无法界定
一只蝙蝠飞走,一个车轮滚动
我有足够的时间戴上项链,化好浓妆
奔向具有冷杉树和公共马车的山村
舍此,告别陌生

◎延伸

置身于悲苦与阳光之流中
黑夜的未日正在缓和低斜
当我再次归来,我已经是个陌生人

嗓子哑了,荒野将会横漱一场风暴
我向深谷走去,暮色持续地达到
从一间房间转入另一间房间
夏天的大雷雨向最近的楼梯飞奔而去

酒吧,歌伎,烤土豆的爱尔兰人,木偶戏
从内陆国中脱臼出来的岛屿
遍布着船的碎片,人的肢体
忧伤的交流,沉沉地灌入水底

冬天室内的暖气使唱片悬空
我把头扭向窗外
回望茫茫大海中最后两叶红壤地
一匹吞水之马,在今夜,跳进我的身体

深蓝的大气洞碎了遥远的玻璃
浊雾抓向自己
在空中走动的声音
如同黑色波浪里生长的颤栗

似乎洞破了一道瀑布
两座世界的冲突伐向肺叶
在冰凉坚固的轰鸣声中
透彻出数枚雪花
……
 楼主| 发表于 2012-5-9 15:14:42 | 显示全部楼层
后面的诗歌,有了新的元素。当然,也平静了许多。
 楼主| 发表于 2012-5-9 15:15:09 | 显示全部楼层
可能,就这样一夜老去,又一夜年轻。就像翻书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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