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四蹄很纤弱，当我以欺凌的姿势跨在你并不强悍的脊梁。第一次骑毛驴，你教我学会了许多，许多在地上无法学到的东西。
叶尔羌河就横亘在我们面前，刺骨的雪水拍打着你的肚腹和脸颊，好几次，分明我听见了你脚下与波浪搏斗的纠结与坚韧，你终究没有倒下，叶尔羌被你征服了。
你居然如许温顺，竟站在一块大石头边上等我，等我轻轻一跨的欺凌。而乔戈里更是不近人情，这海拔4000米的陡坡与高度，对任何心脏来说，都是一种严峻考验。当你纤弱的四蹄在沙石上以顽强向上的力格斗的时候，骄阳下，我看见你耳根，你的一双同样向上的耳根有汩汩的热汗流出，然后一滴滴，无声地被炙热的戈壁山蒸发。
这样的意志与文明无关！
这样的温顺不是意志，是精神！
这样的精神让流着文化因子的血液震撼，于是我翻身下地，在你前面，用力牵引你，想作为回报，作为文明对愚昧的回报。然而我攀爬了不到50米，早已经气喘吁吁。——这一次，我体会了你高原跋涉的全部艰辛。更震撼的时候，你再一次走到我身边，走到一块大石头边上，一动不动。
你不能说话，你低垂着眼帘，你耳根的热汗还如先前一样的流淌，阳光下，闪着湿淋淋的光。我再次跨上你并不强悍的脊梁，想用抚摸你颈项的动作，安慰自己，安慰野蛮的文明和文明的蛮狠。
下山时，你依然如先前一样，在拐弯处的一块石头边等我，等我轻轻地一跨。我听见你对我说，请吧，先生。
而我却再也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我拍拍你的脊梁，那么温顺的脊梁，把你丢在身后，快步下山。
夕阳下，我回头看见你轻快的脚步，银亮的鬃毛，微风中，节奏地抖动。——我看见了生命的一面旗帜，在乔戈里峰的背景上猎猎作响。
离开你已经五个昼夜，我的《乔戈里日记》已经写了四篇。而每夜，你四蹄与裸石搏斗的声音，总那么刺耳地回响在我心里，那铁与石的碰撞，那么尖锐，尖锐而清晰。刃与石的磨砺，血与火的较量，稍不小心，就是人仰马翻而悬崖百丈的结局……
这样的意志难道仅仅一个温顺可以注解？这样的意志难道仅仅一个文明或非文明可以诠释？
作为动物，说不定那一天你就消失在叶尔羌河滚滚的波涛抑或高高的雪峰深谷之中了。作别的时候，我把你疲累之极的身体拍了下来，并且上传到我的QQ空间。也许，若干年以后，再次看见你，会给带给自己一个人性与物性的感叹，会给文明一个更严峻的思考。
小毛驴，你没有名字，所以我呼唤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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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15 08:0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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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15 14:4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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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9 18:2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