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鼠狼

哑榴

黄鼠狼
                 文/哑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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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在乡下，见到黄鼠狼是经常的事儿。还是上小学的时候，我就听说过很多黄鼠狼的传闻。比如说黄鼠狼的臭屁能够迷惑那些体质差的男女，让他们产生幻觉，迷迷糊糊的进入仙境。小雪时节以后，黄鼠狼的皮值钱了。上学的路上，经常看见铁笼子里的黄鼠狼，也看见过一位叔叔一夜间捕捉了五六只，从口部完整剥出整张皮，卖给当地的山货店。又一次我看见捕鼠夹上只留下黄鼠狼一只爪子，黄鼠狼为了活命弄断了自个的一只器官——这种自断其足的勇气，真叫人惊讶。黄鼠狼每年换毛两次。毛色鲜艳，呈棕黄、杏黄或金黄色，针毛细密，底绒丰厚。黄鼠狼的毛皮经加工后可制成裘皮大衣。中国用其尾毛制做毛笔，称为“狼毫”。随着近年来毛笔用量的减少，野生的黄鼠狼们可以有喘息的机会了。

小时候黄鼠狼给人的印象并不好，看见活剥黄鼠狼的皮，真是快哉！慢慢长大，我了解了很多有关黄鼠狼的真相，对这“灵异”的小精灵越来越欢喜起来。首先，它喜欢放屁，在人类观念上，这是一种粗俗不堪的行为。但比起人类污秽的话语，恶语伤人，黄鼠狼肛门附近的臭腺分泌具有恶臭的吓退敌害的臭液，琥珀色液体尽量使劲地喷出细雾，对于嗅觉灵敏的狗猫等动物感受可能会很痛苦，对于身居高堂的人究竟有多少伤害？人类却要咬牙切齿非置之于死地不可。

黄鼠狼繁殖快，生活力很强，行动迅速、诡秘，能上树或下水，凭借灵敏的嗅觉和听觉搜寻食物。黄鼠狼在极端缺食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才叼鸡吃。它以鼠类为主食，能够缩骨穿过比它身子小的洞穴或者缝隙追循鼠迹出入鼠洞，捕杀整窝老鼠。生物学家曾对全国11个省市的5000只黄鼠狼进行解剖，从胃里剩的残骸鉴定，其中只有2只黄鼠狼吃了鸡。黄鼠狼主要亦喜欢吃羽毛未丰的雏鸟和鸟卵，或沿河堤、小溪活动，捕食蛙类、昆虫和鱼。鸡贼的恶名，其实这是冤枉了它。

我对黄鼠狼的印象最好的一次，使我彻底改变了头脑里累积的人们所谓它的“恶劣”。一次放学回家，我忽然停下了脚步——一只显得格外的亢奋黄鼠狼飞蹿到不知所措菜花蛇的前后，串翻几个跟头。黄鼠狼开始撅着屁股掘坑，它始终注视着菜花蛇的动静。倏忽，只见它铆足力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下咬住了菜花蛇的“七寸”，菜花蛇痛得在地上翻滚，不停地用身子缠绕，用尾巴甩打，黄鼠狼就是死不松口。黄鼠狼咬着菜花蛇拖到坑边，身子猛地陷进坑里，这样任菜花蛇怎么缠绕也缠绕不了它。终于，菜花蛇疲软地躺在地上，一命呜呼。

我越来越关注这种灵异的小动物起来。动如流风，静似弱柳，貌若天仙，像一位小侠女。侠女不多见，黄鼠狼在野生动物中跟我们走得最近，出现频率最高的，名气最大。黄鼠狼遇到动静时，总是本能地只用后腿站立，抬高躯体以观察动静，在阴暗的光线下，确有几分像人形，越发增添几分诡异。但决不是传统说的那样成精的动物会逐渐变成人形。

很多灵异的故事，关于死亡的传说和习俗，多少都跟坟墓或者死人牵扯上关系。坟墓周围往往是人迹罕至的禁区，而这正好为野生动物腾出了活动空间，遇见被蛇吸引来的刺猬和黄鼠狼几率更高一些。黄鼠狼是一种行动非常谨慎的小动物，往往跟你做了多年的邻居而不被你了解，当它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跟你面对面的时候，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在寂静夜幕中足以震撼你的心灵。黄鼠狼出没在生活中却始终和我们保持着亲切而神秘，陌生而熟悉距离。

黄鼠狼又是神秘的出现在市区高层的一种匪夷所思的“仙客”，常常在现代的摄像镜头里留下戏剧性的一幕。野生动物的警觉性和第六感都是很出色的，猫和狗的能力跟野生的黄鼠狼相比，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身体长长的小家伙眼睛发光，它走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在镜头前面，好像知道摄影头的存在，活动时经常警觉地盯着镜头，看了很长时间，忽悠忽悠便在鸽舍门口咬住不慎靠近的惊慌的鸽子。



              （二）


居住在这个水泥铅封的城市，照理说没有黄鼠狼的立足之地。前个把月，我还在睡梦里，迷迷糊糊听见早起的母亲说：有一只黄鼠狼住到了我们家院里的一堆乱石底下，——厨房里少了一只鸡蛋，被黄鼠狼偷喝了蛋清和蛋黄。

一天，两天，三天，……邻居们谈论的都是关于这只黄鼠狼的故事。上个星期，我从县大河钓来十几只三四两个头的黄鸭鱼，喜爱之极，舍不得立即杀了，养在大红脚盆里，赏玩。第二天，竟全被咬死了，头尸分离，惨不忍睹，在厨房阴森的地面上。

惋惜之余，我竟突然觉得万分刺激惊喜。这黄鸭鱼身上长着尖锐的“刺”，一共三根，是鱼鳍进化而成，背脊的一根尤为厉害，不在水中，在地面稍一弹跳，扎在手上，肉里，立马鲜血直流。更没说在水里，这黄鼠狼竟从水里喝光了它们的血。佩服啊，佩服……正这样想着，怒气冲冲的邻人们搬开了院里的那堆石头，一只黄毛的大老鼠形状的动物挺吓人的尖叫着，从我的胯下溜进了两扇墙壁间不足半尺宽的狭缝，——

我可以拦住它，分明，乱纷纷，众人喊叫着，它卡住了，哈哈，搞死。我的脚掌不听话，为它踢开了一条生路。我感到悲哀……也许是因为这群人性陌生……甚至有些狰狞的面孔，一瞬间丧失理性的动物。

我感到无奈……什么心态，想想黄鼠狼的凄凉处境……也许……也许……朋友啊……它逃跑时，我看到它“哀怨”的眼神，我一下子难受起来，脑子一片空白。



               （三）



我的走廊里牵引着山药藤蔓，紫蝴蝶已经凋谢，蝴蝶偶尔还来。我的卧室的主色调是绿色，。墙壁上布满细小的淡蓝的野花。地板是蓝，黄，绿相间的草地，虽然没有贵重的红木，雕塑，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些呆板的摆设。一切看上去简简单单，没有规律，没有一件物品不是我和妻子亲手从商店里“淘宝”得来，包括不花钱从沙河里淘来的一块块花骨朵一样盛开的鹅卵石——没有一块不是灵性的。世人们总是认为那是一文不值的，如同他们从来不屑读我的胡言乱语的诗歌。一次，我偶然拾到一块“龟石”——那龟身是通体的绿，奇就奇在那龟头竟是白玉一样晶莹剔透，还点缀着一只深蓝的眼睛，我知道，这只白头乌龟整整活了46亿年。

哦，扯远了，又离了题。就说今夜，二楼，我和妻子并肩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动物世界》，关于蛇。不知不觉，一只黄鼠狼溜进门槛，从门帘的一角，掀开一个三角形的窟窿。是我，我可以确定，先发现了它。它仿佛就是上次从我脚底下逃走的一只——正确地说是我放了它一马，它纯金的柔滑的肤色，在荧光灯的衬托下比白日更添加了迷人的美感，像一只袖珍的机灵的老虎，或小豹子。它，“刺啦”溜入卧室，停顿了一下，两只小眼睛抬起来，向我望了望，它一定是被我的两只黑眼睛吓坏了——一转身溜了出去。

“看见了吗？黄鼠狼呢。”我对入迷的这位说，——什么，没看见，黄鼠狼窜卧室里来了，哎呀，害怕。难怪这几天隔壁邻居这鱼呀蛋呀又吵吵不休，夜里有了动静。你个死鬼，这卧室弄的跟森林一样，这下，引“狼”入室了，死鬼——是的，我是个死鬼，我笑的很开心。这家伙哦，能吃老鼠，老鼠不见了，虽然上次咬死了我舍不得吃的黄鸭鱼，只能说明它是比黄鸭鱼更机警的动物，它博得了我的好感，尽管我损失了一些——我从黄鼠狼身上看见的另一些灵性的东西，更让我自叹莫如。

更开心的，是这只黄鼠狼跟我一样的性格，一样懂得我的怜爱懂得感恩，懂得在不知不觉中拜访一下，说自个还没有屈服乱棒的淫威，坚持，在这里出没。比起那些白日里打交道的狐朋狗友，人模人样的不讲信用没有良心的一群，我宁愿相信这只黄鼠狼，没怀鬼胎。只不过是想从我的嘴里分享几只鱼腥，只不过是饿极了口渴了尖牙痒痒了，像调皮的孩子玩耍一下几只鸡蛋，弄破了。我愿意，我理解，我原谅，我分享，我爱上了这只可怜的小东西，何况是几条小鱼只可惜它被人间无情的乱棒子打怕了，而不敢进一步走近我……爬到膝盖上躺卧在我的怀抱里，享受美女的待遇。

它不懂得人类的冷漠，残酷，血腥，极端的利己导致“贪婪”的本性。它不懂得人类的愚蠢，野蛮，荒凉，无聊的嗜血，杀戮的游戏当作伟大武功的发明——可悲，可叹。它一定可以认识我，假如在大街上行走，假如有这种可能，它一样有一个同世俗格格不入的灵魂。不安，好奇，尖锐，反抗到底，一条恶蛇面对着它也会望而却步——

朋友，整座钢铁城市却没有栖息你的角落，除了——这里，这里，这颗怜悯的，伤痛的，心脏。



               （四）



大自然就象一只小兽。大自然的美在于一切生态平衡的美。人类靠植物和动物的根叶果实和血肉生存，自然为人类提供了丰富的食物链。人类应该感恩自然，自然才是人类真正的养母。然而，无止境的私欲，人类无限扩张的空间使得动植物的生存空间进一步缩小，生存状况极其恶劣。许多珍稀动植物灭绝或者正在灭绝。一只黄鼠狼钻到城里来，仿佛是前来和人类讲和，人们却为了损失几只鸡蛋非将它弄死——更不用说在野外，用罪恶的猎枪瞄准，残杀成批的宝贵的动物。

像一种美妙的情感，像一种象征，黄鼠狼钻入我的卧室看了我一眼，让我浮想联翩。自然啊，像一只藏羚羊逃开。人类的黑枪举了起来。在夜里，车灯亮起，呆呆地站在车灯下，不知所措，四周，满是它的部族的尸体，继续开枪——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点怜悯，人类坦然地杀掉无力反击的我们的无辜的孩子。梦中的空气充满了血腥……

伤得最重，自然啊，一声不吭。无力反抗么？——你只是觉得人类的畸形的罪恶行为可笑。人类开枪了，一只母鹿的血。染红草地。人类将她的孩子豢养起来，不几天这小兽活活饿死。人类自小就有了皇帝的心态，为了满足自己填不满欲壑，会不择手段的引发其内心里隐伏着的自私、贪婪、冷酷和残暴的欲望。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自然承载的负荷达到一个又一个极限，覆没的终将是人类悲惨的命运。

大自然就象一只小兽，无论多么机警，她毕竟是无知无识的婴儿。它像磨牙的婴儿一样顽皮，不小心就弄碎了几只鸡蛋，不小心就咬死了精心保护的黄鸭鱼。这就像吃奶的婴儿咬了母亲的乳头一口，你得原谅这懵懵懂懂的小家伙——人类，你得将自然看做自个的养子。自然，你得留下来在这个城市居住，长大。



                      2009.10.6.哑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