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占平

　　《当代诗卷》（自选10首）

　　文/张占平

　　《沉醉》

　　建安年间的酒，醉了很多人
　　醉了子建
　　沉醉，醉在骨头里
　　把酒而歌
　　唱大风，唱洛神，唱白马
　　唱相煎何急
　　把酒舞剑
　　舞动征程，舞动功业，舞动曹魏江山
　　沉醉美女和音乐
　　天纵之才，天纵风流
　　沉醉，气度在，风骨在

　　沉醉，醉在心底
　　沉醉于愁绪
　　沉醉于迷离
　　沉醉于颓废
　　沉醉于狂傲
　　沉醉于悲愤
　　此刻，你的醉意
　　已无人能解
　　只有天上的一颗星星，知道
　　你已不适合人间
　　不适合帝王的家。醉意高难测
　　借建安年间的酒
　　留下你的诗歌，佩剑，好年华
　　留下寒冷和孤单
　　黑夜中，一抹微弱的清辉
　　干干净净，或者自己

　　《两个男人的桃花潭》

　　没有千里桃花，万家酒肆
　　李白还是会去
　　期遇隐士，浪漫天下
　　这是李白的脾性

　　那是人生中几天极好的时光
　　赴约桃花潭的春天
　　欣欣然，什么也不想
　　喝酒，赏花，赋诗
　　和美女，共邀明月
　　不流一滴眼泪
　　1200多年前的唐朝，诗人李白的日子
　　大多都是这样度过

　　即使今天，汪伦也是个不错的人物
　　起码是个有钱的实诚人
　　感动了李白
　　一首《赠汪伦》，重愈千金
　　永世绝唱

　　桃花潭是个好地方，值得记忆
　　两个男人，曾经在此
　　为人类和历史演绎了一份最真纯的情意
　　天地可鉴。岁月漫漫
　　仍可意会，可言传，可抚摸
　　就在桃花潭中

　　《秋》

　　枝头伸出的一颗果子
　　是秋天向这个世界说出的深沉的爱
　　向阳的一边，给母亲
　　背阴的一边，给父亲

　　细雨氤氲，最后的抒情和浅唱
　　在一片枫叶上，以泪水表达
　　凄婉和萧瑟，在深处流动
　　暂且，只有很少人听到

　　麻雀缓飞，有幸福的臃肿
　　故乡的土地上，粮食归仓
　　枯槁的秸秆和远处一个孤独的身影
　　有人会在立冬之后的下一首诗歌中记忆和怀念

　　高处迎风的人，遥望雪
　　他鬓上的白，和随身抽出的一段光阴
　　斑驳陆离，喃喃有声
　　好吧，说说自己，就说说自己吧

　　《霜降》

　　最后一棵玉米，还在田野伫立
　　叶子翻动
　　早晨的风，只带走了一半

　　喜鹊衔枝，急驰而过
　　新建的家园
　　还缺少最后一根温暖

　　蛇早已不再走路，把自己养起来
　　除了粮食，空气
　　还要有血液，骨头和脑袋

　　每天按时到来的拾荒人，仍无消息
　　我还没有交出的棉衣
　　一些小小的热，西风中还未散尽

　　《槐树》

　　这个秋天，你所有的阵痛
　　我都知道
　　所有的虚弱，在高处
　　一片片坠落
　　血脉干枯，也只在风中低低呻吟
　　不会让太多人
　　为苍凉悲哀，为萧瑟寒冷
　　不会让太多人
　　为容颜绝望
　　活在阳光里吧
　　活在春风细雨里
　　活在飞鸟歌唱里
　　活在满天星星的私语里，多好
　　此刻，暮色低沉
　　西风悲鸣
　　在这寂静冰冷的房间
　　我握住你努力伸进窗口的赤裸虬劲的手
　　感知苍凉
　　谢谢你，我已经知道
　　我们的命运，何其相似

　　《菊花开了》

　　你也知道，我人生的大半部分
　　已经来到了秋
　　接近完整的幸运，让我一点自私的满足
　　迎风舞蹈，并为之战栗

　　蝴蝶的翅膀，扇动炫丽
　　它们开放的身体
　　本来就是天空，就是星辰，就是宝石
　　五彩斑斓的光
　　太阳下是一片海洋
　　月亮下是一双眼睛

　　欣欣然，点亮了一个季节的容颜
　　点亮了世俗和江山
　　点亮了美人胭脂
　　点亮了游子夜半的寒灯，诗人情怀
　　点亮了碌碌生命的柴米油盐和活下去的精气神

　　一只蜜蜂的刻意，写在骨头里
　　温暖深遂的花蕊里
　　不再醒来
　　在这个秋天，它的秘密
　　没有人知道

　　我的亲人来过，花朵上的清泪
　　有他们幸福的光芒
　　无可记忆，无可思考，无可复述
　　远处的脚步，一切安好
　　这个秋天，一切安好

　　《果实》

　　神祉来过，哪一颗熟透的果实
　　又红又大
　　光芒四射

　　父亲来过，哪一颗多难的果实
　　瘦小青涩
　　也被小心留了下来

　　不忍心放弃啊，孩子
　　哪酸苦的果汁，是血液或泪水

　　《遇西风》

　　总有些时候，会有人要抱紧我
　　祝福，同情或憎恨
　　也罢，相逢你在这个十月的早上
　　不野蛮疯狂
　　不迤逦婉约，庄正有序
　　只轻轻一拥
　　就感觉了你的寒意和冷酷
　　我知道，你内心的巨大冰凉和杀意
　　还在后面
　　你抒写的含蓄和俏皮
　　只是伸出小小一只触角
　　试探这个季节的麻木和觉醒，抵御和力量
　　其实，不堪一击的秋
　　还有我
　　在你和雪花面前
　　单薄软弱的身体肯定变色
　　而灵魂的坚硬与否，值得商榷

　　《一棵庄稼的师范》

　　在北方，我的故乡
　　一棵庄稼顶着砂石冒出头来
　　苍白的绿，无以选择
　　身犯险境的士兵，只有勇敢
　　或随时毙命于敌阵

　　不敢使足了劲住上长，烈日如火
　　每拔一节
　　血脉干枯一寸
　　根在深处痛一分，经络呻吟

　　灌浆过后，悄悄垂下头
　　一句话不说
　　夹起尾巴，沉淀钙和养分
　　夜晚过路的雨
　　听到骨头膨胀的声音
　　久久驻足，流一滴泪

　　再也抬不起头来的时候
　　根已经很老了
　　最后一丝新鲜血液
　　刚则到达一棵粮食的心脏部位

　　一棵北方的庄稼，成为筋骨、精华
　　涅槃重生的历程
　　熔炼卑微，大写师范
　　和我最爱的人
　　在我坚硬生活的最深处，孵化温暖

　　《粮食》

　　说你，其实是一时念想父亲
　　我的粮食，冰冷的黄土中
　　不再有奔波、斗争、屈辱，苟延残喘

　　吃饱饭比天大，也是父亲意志
　　无须政策指令，上纲上线
　　能活下去，就是最高奋斗目标

　　粮食的力量超乎想象，蚕食父亲狭隘的脑虫
　　贫穷者看到闪光的金子，欣喜和贪婪让人发狂
　　粮食就是学费，就能进学堂，黑夜里的人睁开了眼睛

　　我不曾遭遇饥饿的丰年歉年，有你的骨头
　　你的粮食何在？向大地伸出的手和天空的泪水
　　我知道了什么是遭遇，辛酸和无助的痛

　　春夏秋冬的风吹过，日月星辰和狼眼的光见过
　　一辈子走在一道山梁上，活在一块田地中
　　一粒粮食压弯的腰，十年的收成也抬不起头

　　供奉在高处，哪些垂头的果实
　　夹起尾巴的粮食，不走夜路的孩子
　　大处的忠爱和低处的善良正气而饱满

　　十月的谷子金黄，阳光清香
　　小麦，玉米，胡麻，土豆都已归仓。粮食丰美
　　我开始饥饿。我是这个世界孤单多情的儿子

　　作者简介：张占平，中学高级教师，诗歌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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