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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仁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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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仁辉的诗
什么都是好的
好的,此时我已陷入绿色的泥淖
它叫我说我就说,叫我呼吸我就呼吸
我听从叶子的脉络指引的方向
听从根须在黑暗里坚守的信念
听从风从头顶掠过,鸟儿在光环里争鸣
这都是好的。稻浪往远方驰去4
金黄的喜悦骑上波峰
蓑衣挂进民俗馆,镰刀已然生锈
收割机欢快前行,覆盖了记忆
用一种图像替换另一种图像
用一种汗水洗去另一种汗水
生活触手可及,烟尘或者风暴
在明亮的眼里旋转而上
这都是好的。一家有一家难念的经
一家有一家的苦痛,纠结
谁都无法替你做主,必须走过的历程
距离之外感受恨与爱,伤心与希冀
看见这线向左或向右的轨迹
通往不一样的世界
这一切都是好的。承受它吧
刀锋还是像思想一样有力
无法排遣的苦,任它一刀刀割来
伤口泛出血,泛出盐,泛出蜜
好的。把百味归于一味
归于无味,这一切都是好的
夜宿普光寺
这一夜我绕了三千年的道
八遍轮回从生到死进进出出
挡开飞旋的魅影
没什么可以再次遗忘
只要一晚,前世就会重新归来
归来的有松涛。看不见的针
根根竖起,扎破四面八方的暗
归来的有石径,勒在阳山之肩的纤绳
归来的有一袭青衣,一双芒鞋
挈妇携女走向一个熟悉的晨
今夜不为拜佛,寄的是身
宿的是心。半夜几声大咳
咳得星子躲进云层
所有碎梦已无处安放
唯有方丈禅房灯亮如故
立秋之夜,我终于无所事事
与大和尚泡过一轮山月之后
亲手埋了多余的蝉鸣
独坐
闭上眼我无法察看
一生中所有云闭雾合的阴谋
像一朵睡莲
在白天不醒亦无语
关上了曾经打开的世界
向内行走
棉花般无力可借
甚至连起点都湮灭在暗中
光明还未到来
静坐片刻就厌倦了自己
群鸟纷纷出林
什么时候才能收摄进
钟的耳朵
大雨如注时在空山
这一场雨必然是为我而下的
赶了几十年的路到达最蜿蜒的夜晚
无非是想在没有酒的古寺醉上一宿
看檐前瓦当乱晃梧桐狂舞
无非是想让雨遮掩寂寞超度梦境
置身他乡的暗处来一次绝望的抒情
于是打马上山披着翻滚的乌云上山
躇踌的马蹄踩破小心思坏心思
还有什么跟着我不忍离去
影子已披上簔衣翅膀已躲进草丛
沅江的芷哦澧水的兰哦一丛丛上阶绿
而这时一记钟声穿透雨幕
所有的幻像落叶般萎地
我站立的地方离你仍有数十年之遥
葡萄庄园
如今我听见云端的歌声。葡萄架下
传说同步来临,同步潜入月光的怀里
牛郎与织女,多好的一对
要把葡萄敬献给你们痛苦的爱情
想一想也是美的。白天,我通体透明
太阳的热和光洗涤皮肤,五脏俱亮
不留一点点世俗的残羹
汗如涌泉,冲刷浸染太久的皮囊
想一想也是美的。葡萄在黑夜里私语
沙沙沙写着成长手记,果肉逐步丰满
芳香挣脱青藤,在城市上空散布诱惑
我只是庄园的客人,揣着嫉妒
幻想数亩田土伴我没心没肺地老去
我把葡萄植满每个角落,然后挖个池塘
让暗的笑起来,让软弱的自信起来
野性的果子变得温驯,如庭前鸡鸭
啄食空气里浪漫自由的粒子
从此恋着桃花,惯看蜂蝶乱舞
一把蒲扇赶跑喋喋不休的欲望
闲暇了就造一座南山,供人回首悠然
唯一渴望果儿们竞相酿蜜
灌醉自己,灌醉这片小之又小的土地
想一想也是美的。我就这点权利
给我个葡萄庄园,再用王冠也不换
再一次看到扫地
——《道士下山》观影记
扫地的道士,隐居了多久
他把落花扫成绿叶
把月光扫成朝霞
他始终在等一个人
等仇敌干掉自己
等兄弟埋葬自己
用扫地来修炼或曰消遣
而少林寺那位扫地的老僧
熄灭了全部烟火
熄灭了日光和星光
甚至熄灭了呼吸以及心跳
拎起两个绝世的汉子
就像拈根枯技拈朵落花
有些人累了,就坐成一座山
坐成一座寺,一座道观
扫扫地,听听风声
偶尔扫扫闯进来的江湖
我也操起一把扫帚
扫飘落的几根头发
扫不知哪儿来的灰尘
在一个方格子里,不喜不悲
看场电影,扫半盏午后光阴
欲望是失手即碎的杯子
本打算还把玩一个晚上
诱人的光泽,声音
触摸起来让手指颤抖的质感
每一个毛孔都充满回味的香
一眨眼的工夫,谁都不见了
像时光打掉了落叶
像叫唤声惊破了梦
我的这些高尚的、卑劣的
和寻常得如同怒放的野花的
欲望,被我无意间失个手
碎了一地,风一吹就没了
一抹白
爱这一抹白
左边是山湾逸出的湖面
右边是天之阔处
我双手空空
就是来此领你的白
野蕨自在摇曳
山鸟从午睡中醒来
一路雄奇的鸡冠炫耀
乡村开悟了
那一羽白
飞来飞出,寻找什么
我转了个急弯
它又在另一边出现
和它错过已久
我无法安居,就如错过的恋人
忽前忽后,忽左忽右
爱这掌中的江山
纵使一无所有
它的白
比所有的虚无更重
比所有的拥抱更广
在秋天打开门扉的时刻
我寻找的着陆之野
就在这片白中
泥刀
给我泥巴,还你巢穴
给我砖头,还你小三间
给我脚手架,还你天下楼宇
一把不见锋的刀
不粘血,也不吃素
泥浆里两面三刀
砌出方方正正的日子
闲了看鸽子在刀上歌唱
偏爱这把刀
不用鞘来藏
不用宝石来镶嵌
冷水裹着,沙砾磨着
编排出欢乐的舞蹈
它只砌墙
再砌一百个盒子
风雨仍是暗夜袭来的乡愁
葵花
——常德古井记之一
关灯咏写,这是夜半的相思
你的冷不要侵入我心,我肺
我已漫游太久,不如你
几百年和最爱的人相持
他已离去,而葵花依然盛开
我的寻找不是心血偶然澎湃
知晓你在此角落
定会为我开放刹那
葵花,我惦念的第一口古井
谁将你轻轻掩盖
为此刻,我宣了千句佛号
一半为我,一半为你
五棵槐柳森严守侯
我如平凡的游子疲惫归来
葵花,我亲爱的姐妹
也许每一转角便会遇见
良人久未归来,不闻你的呼唤
可否允我搭一茅棚
修一茶亭,三二知己重添酒
(注:以上照片由罗鹿鸣友情拍摄)
作者简介
余仁辉,男,湖南汉寿人,1975年1月出生。习诗学文二十年,出版有散文集《余味》,诗集《时光散落》,常德市诗歌协会副主席。
诗观:任何人都无法与诗隔离,即使他是厌弃诗的,而诗的因子依然潜存于他的生活里,他的言语中,他的行为上。诗就是这样一种元素,与生俱来;就是这样一种宗教,不需要皈依。人在,诗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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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 2015-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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