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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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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琦诗歌八首
王琦 男,河北承德人。1963年出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八十年代写诗并参加河北省青年诗会。1989年辍笔,2009年成为归来者。先后在《诗刊》《绿风》《诗林》《诗歌月刊》《诗潮》《星星》《青年文摘》等报刊发表诗作400多篇。组诗《我要的不多》获河北作协2011年度十佳作品奖,2014年荣获河北文艺振兴奖,出版诗集《灵魂去处》《王琦诗选》
◇失去旁白的老电影
似乎金沟屯的存在,仅仅是为了证明
一位老人的命运。冰冷的背景中茅屋已换了砖瓦
但在屋檐下,他缓慢的移动依然让时间颤抖
像早期的黑白电影,没有一句多余的旁白
他在无声的世界里奔忙了一生
而影片的情节多次被改动,土改分到的土地
人民公社收归回集体,斗倒了的地主
他们的儿子又成了村委会的主任
从那时起,他就在一次接一次的疑惑中
变成了演员,在不同的背景中从青年演到了老年
在一些反复重放的片段里,他热泪盈眶
有一些不由自主的情节,没有经过删减的画面
弥留在金沟屯的眼前,那是他紧握犁铧的手
举在头顶,他向苍天比划着什么?
没有人听得清,因为大地也选择了沉默
◇瀑布
今天,我看见一条河流的傲慢被画上了句号
它那蛇形的身体穿过草原,被一座峭壁拦腰截断
那些飞溅起来又被阳光反射回去的河水
像南唐李煜写完一阕词后展开的扇子
洇湿了半壁江山,让人想起人生长恨水常东的名句
先有咆哮之声穿过,后有决绝之势尾随
我不否认一条长河写出了五千年的曲折
只是觉得当一种气数飞流直下
何人能收拾旧山河,让那奔流到海不复回的醒悟
慢下来,缓下来,有几秒思索的时间
◇孤单
最孤单的,是午夜往黑暗里走的那只钟
咔哒咔哒的声音像我松开的一只手
又像那只手从我体内抽出去的蚕丝
虽然越抽越细,但我的手里仍攥着些微光
才没有坠下黑暗的悬崖,悬空了身体
在这只挂钟的周围,白天人来人往
他们的面孔我现在还记得,都是些老百姓
他们躲避这只钟像街上的小贩躲避城管
害怕听到这声音,尤其一些白发苍苍的老人
听到这只挂钟的脚步彻夜难眠
一座城市只剩下躯壳,一只钟挂在黑夜的高处
洁白的蚕丝被它一圈一圈的脚步纺成了绳索
旗帜被悬挂,黑夜穿着黑色的衣服
天亮的时候,我看见巨大的表盘上透过来的阴影
不是挂钟的脚步在走,是黑夜的十字架往前移动
◇幻觉
从一棵树的长势看这个村子
如同我一夜之间用尽了才华
第二天就白发苍苍
漫长的一生出入于黄土,无法改变的缩影
与无法改变的现实对视了很久
把我夹在中间,它们谁也不认识谁
仍有向上生长的树枝
从这个村庄的枝干上长出嫩芽
而我只是一片枯叶,在这个村庄的角落里
不被人们所留意。再也直不起腰身
甚至一阵微风也能把我吹出去很远,
有时另一些风,又把我吹回到原地
这些颇具深意的细节,已被人们挡在了村外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在过自己的日子
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一棵树
我只是它衰败的叶子,在它封闭的虚幻里
我的根下意识地、深深地扎进了祖坟
◇瞬间
这些年金沟屯就打不起精神
总被一种哀伤笼罩,一年四季不请自来
播种的激情在收割时已光秃秃一片
从村东到村西,每个人都似曾相识
又都像刚出土的瓷器,蒙着一层前世的灰尘
我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它的孝子
一颗孝心总是悬着,像当年村口高高挂起的那口大钟
失去了敲钟人,再也发不出清脆的响声
沿着记忆,我往后退
退到三十年前的某一天,刚抽穗的一棵庄稼里
◇泥土
平白无故地,西岔的庄稼不如往年
同样地化肥同样地种子同样地精耕细作
同样地没有天灾。但西岔的庄稼就是不如往年
这让争强好胜的三叔没有想到
他整天闷闷不乐,找不出不如往年的原因
在金沟屯这个地方,家家的地是比着种的
你家种了棒子,我家一定会种上棒子
你家上午耪地,我家绝不会等到下午
可今年这是咋了呢?左邻右舍的高粱绣出了青穗
自家的高粱还没一点动静
最让三叔不愿意去想的
是自己的身体也不如往年
去年还想着翻盖自家的房子,今年忽然就不想了
去年一顿饭能吃三个馒头,今年忽然只想喝粥
看着自家的庄稼不如往年
争强好胜的三叔腰弯了,背驼了
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不敢在上庄抬着头走路
西岔的庄稼不如往年
这让不爱说话的三叔得了一场大病
仿佛天塌了,世界末日了,断子绝孙了
西岔的庄稼仅仅是长势不如往年
离白露还有两个多月
就让一个心高气盛的壮汉,丢了魂一样
◇黑夜的树枝
我把长夜背在身上,我要回家
我找到了金沟屯的心跳
那是一只夏夜的萤火虫
像我一样穿过大山的拒绝
穿过往事一样,穿过锈迹斑斑的大锁
微弱的亮光是黑夜里的哭泣
有一些光迅速穿过了我想象的极限
对于盲人,他们不再需要眼睛
但是,是我找到了你的钥匙
我模糊的故乡,我找到了
你混沌初开时的犁铧,桃花一样的少女
以及紧紧锁在沉默之中的秘密
终于有一个孩子挣脱了痛苦的枷锁
借助萤火虫的微弱的光亮。
登上一座大山的绝壁,他拿走了黎明的钥匙。
我能看见他伸出黑夜的树枝
◇夜雪行歌
得到升华的那部分,被风吹走了
落下来的,被我踩出一行脚印
记不清这是今年的第几场雪
雪一停,我的脚步也停住
我喜欢太阳在雪地上折射的反光
现在,所有的颜色都被白色所统一
包括长眠地下的祖先和真相
人们缺少对大雪的理解,这让哲学蒙羞
银装素裹下面
一场雪拯救不了田野的孤独
我知道这些雪终归要融化
被美化和丑化的都会恢复到原来的形状
一场雪只是一层薄薄的纸
这单调的颜色
只能改变我的心情,无法改变我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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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 2015-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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