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远登

　　5月的一组

　　黄远登

　　活着

　　中午的光线很暗
　　午餐是粥，粉条炖鸡
　　我比抽水机更快地消灭了碗里的湖
　　电视开着，化妆女播放新闻
　　一些人死了，有的是因为地震
　　还有的是因为战争或贫困
　　我的餐桌是木质的，牢固可靠
　　我的房子虽老但还精神焕发
　　没有什么会突然掉下来
　　我用廉价塑料布铺餐桌
　　这样清洗起来方便
　　我仍然习惯捡起掉到地板上的饭粒
　　我得替死者好好活着
　　20150514

　　下午的阳光

　　我站在下午的阳光下
　　像站在永恒的注视中
　　我接受阳光如同被阳光接受
　　如同我从来不曾一无所有
　　20150514

　　煎饼摊

　　马路边
　　他摊卖煎饼
　　一个人，一辆电动车，一盏灯
　　灯下一排彩色瓶子
　　天上有时有月亮
　　有时没有
　　20150515

　　旷野

　　我醒来
　　走向旷野
　　像羽毛落进羽毛堆中
　　像一张照片渐渐成为我自己
　　20150515

　　记梦

　　幽暗还在继续
　　我找不到路
　　在密林中
　　在独特的梦中
　　我进入得太远
　　世界像一座废弃的庙宇
　　期待香火的拯救
　　而我，我只是一个托钵的孤僧
　　20150517

　　雷霆

　　咆哮复咆哮
　　是那远方的雷霆
　　有一种力量正在苏醒
　　那是种子和河马的力量
　　是草的雄心和顽强
　　在小叶榕和苏铁和解之后
　　在水坝和水相逢之前
　　雷声是一柄青铜，一句忠告
　　是灰色火焰，成败在此一举
　　而大地将学着变得深刻
　　桨叶飞动，一个夏天靠岸
　　带来重生的莲花无数
　　20150519

　　雷电之夜

　　辛辣的闪电
　　刺激夜的口腔
　　引发阵阵猛烈的咳嗽
　　黑暗中群山紧咬牙关
　　黎明依然下落不明
　　黎明不知流落何处
　　一群树集体梦到天空
　　在梦中靠近海洋
　　那里雷声用喉音哼着摇篮曲
　　干燥的雨像流苏装饰大海的窗子
　　20150520

　　悬崖

　　如果换个角度
　　最平坦的路
　　也是最陡的悬崖
　　那些心满意足的人
　　那些一边走一边旋转遮阳伞的人
　　都在坠落，坠入深渊
　　20150521

　　锋利的反光

　　你是否看见
　　半夜厨房的水槽边
　　一只水勺柄上锋利的反光
　　好像在尖叫
　　别打扰我，我只是想在水边
　　安静地坐坐
　　20150522

　　雨夜

　　一场雨就是一把折扇
　　画过秦时明月和唐宋山川
　　夜是最黑最深的墨痕
　　左一撇梅花，右一捺牡丹
　　石板上的落寞
　　应和着谁的心跳
　　谁在楼上观望
　　等一把时光的旧伞
　　20150525

　　电蜡烛

　　在友人家
　　客厅一角
　　设有神龛一具
　　供奉救苦救难的观音
　　神龛前的蜡烛长年不灭
　　除非停电，友人解释

　　真是绝妙的好主意
　　低碳，环保，更显虔诚
　　像真的火焰
　　只有一个缺陷
　　没有滚烫的温度
　　20150526

　　雨季

　　用一双老眼，如龋齿
　　咀嚼满天陈旧的雨滴
　　看能否嚼出点名堂
　　仿佛杏花在烟雨江南
　　20150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