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芳

　　陈小芳诗歌15首

　　她那么看过我

　　她那么看过我

　　在一举杯便是五千多米的高原上。

　　她穿戴着老祖母留下的外套和串珠

　　脸上有小面积的高原红，

　　眼眸里有深邃的湖水，

　　她的双手刚抓食过整根的羊排，

　　大块的牦牛肉，或者炒青稞

　　手指上还留着酥油茶的香甜

　　她那么看过我

　　从千千万万之的祈祷中转身

　　注视着千千万万之外的我

　　她叫央金或是卓玛

　　她不用学着用刀叉筷子，小口小口地进食

　　也不用学双脚并拢的站姿，不露牙齿的微笑

　　她只要用澄明的眼神看我

　　我便立刻爱上了这高原所有的荒凉。

　　暮秋。给你写封信

　　暮秋。给你写封信

　　手写的，纸质的信。

　　不会写太多，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比如，今天的阳光真好

　　爱睡懒觉的我竟然将地板擦拭洁净

　　连一根掉落的发丝也没有

　　我将自己也认真地打扫了一遍

　　然后穿着宽松的衣裙坐在偌大的阳台上

　　比如，此时的温度刚刚好

　　刚好晒干带湿的头发和衣被

　　刚好暖和微微发凉的后背。

　　对了，我把很久之前买的干花

　　插在那个茶色的玻璃杯里

　　你知道的，我有点懒

　　我不会殷勤地去照顾一朵花，

　　也不会好好地去照顾自己

　　我常常把自己想象成那把老椅子

　　只要有阳光的抚摸，便安静而温良

　　还记得么，我喜欢海

　　喜欢海的平静，已经汹涌

　　此时，阳光伸出手臂拥着我

　　像两条长长的海岸线

　　抱住一湾深秋的海水

　　我忍不住去听一段音乐读一首诗

　　却不想在某一个章节停顿

　　突然想向你诉说

　　泪水盈睫的悲伤

　　和喜悦

　　孤灯

　　深夜的孤灯，

　　是虚弱的花，迷茫的海；

　　是恍惚的呓语，深陷的苍白；

　　是黑的绸缎上的班驳；

　　是自恋的影子，于夜的深处

　　搬运时光的碎骸。

　　必有低低的叹息

　　必有年华的积郁

　　必有压抑的潮湿

　　被一盏灯光翻晒

　　真的，只是喜欢海

　　（一）亲爱的，请原谅

　　亲爱的，有时候，我会追逐于远方

　　请原谅，我不是故意的

　　你想想看，夏天来了

　　阳光，沙滩，椰林

　　还有干净的石头，清澈的水

　　长裙也在衣柜里探头探脑

　　我又能怎么办呢？

　　亲爱的，许多攀比的迎合的场所

　　我一定不去

　　我只要

　　走想走的路

　　看想看的风景

　　当我的背影

　　也透着阳光和鲜亮

　　这一定是你希望看到的

　　所以，亲爱的

　　请你原谅，原谅我

　　和我的远方

　　（二）真的，只是喜欢

　　真的，很喜欢这片海

　　喜欢这阳光和沙滩

　　那一排排的椰林也喜欢

　　你走路的样子

　　也喜欢

　　在一条喜欢的路上，轻柔舒畅

　　傍晚的浪潮儿退了

　　石头爬出来，裹着青苔

　　那些浪花，从一个脚丫

　　吻向另一个脚丫

　　那些风儿，从一棵树间

　　飞到另一棵树间

　　还有

　　许多好听的声音

　　从不同的方向涌来

　　（三）与七月流火的抗衡

　　一场火热灼穿肌肤

　　接近血管、骨骼

　　由表及里的

　　开出一绺红

　　可是，那又怎样

　　谁让我如此爱你呢？

　　试着用冰敷修复疼痛

　　然后假装

　　那一绺红色的痕迹，

　　开始变浅

　　浅到

　　好像从未受伤一样

　　（四）我是如此地爱你

　　如果是温柔的，请告诉我

　　如果是汹涌的，请告诉我

　　其实

　　无论是汹涌还是温柔

　　我都会满心欢喜

　　你知道

　　我就像一只小虫碰到了阳光

　　所有的小心翼翼

　　都只因为

　　我是如此地爱你。

　　念一首诗给你听

　　突然很想念

　　椰梦长廊的黄昏

　　美好、宁静

　　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我从不曾去关心

　　我，只想念

　　与你有关的一切

　　海星，还有那些会发光的鱼

　　躺在沙滩上

　　我捡拾了几只

　　装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瓶中

　　然后，再串一个风铃

　　挂在窗前

　　当然，我还想写一首诗

　　为你

　　正在捉迷藏的浪花

　　刚把柔软的诗句扔出去

　　白色的韵脚就沿着风出走了

　　谁能洞悉玄机

　　然后告诉我

　　那些清凌凌的句子

　　刚好被谁接住

　　入夜的海，果然适合聆听

　　风穿过潮水的声音，很轻

　　鱼儿游向我的声音，很轻

　　我决定潜入你的梦里

　　念一首诗给你听

　　我打开诗集的动作，很小心、很轻

　　我的声音调成海的波纹

　　湿漉漉的，很小心、很轻。

　　探春

　　（一）　　探春

　　把岁月挂在枝头

　　去听几只杜鹃说话

　　把阳光披在肩上

　　去看泥土里拱出的新芽

　　劈柴的劈柴，喂马的喂马

　　而我，

　　只想数数脸上的皱纹

　　再看你印在地上的小脚丫

　　嘘，小声点

　　可别惊醒了竹外那支桃花

　　（二）蜜蜂

　　在春天的纵欲中

　　我喜欢匍匐在

　　一朵花的怀里

　　把三月的梦再做一遍

　　然后，含着花蕊

　　顺便把羞于启齿的心事

　　当成笑谈说出来

　　（三）桃花

　　我爬上枝头，填着艳词

　　驻足在墙外的少年啊

　　我是该抬头仰望

　　还是低头思念呢？

　　（四）田野和燕子

　　当你，轻轻掠过

　　我缺血的心脏

　　可曾看见，里面的小妖

　　正在搽脂抹粉

　　我，借故嗅了一下

　　你的细腰肢

　　也，借故哭了一场

　　不过是一场雨的暧昧

　　可我该许个什么愿呢？

　　（五）田野和燕子

　　如果，没有了你

　　原野将是如何的悲伤

　　于是，我在春风中假寐

　　等你掠着心脏飞过

　　也算是与你

　　共剪了一场雨的时光

　　立秋的前一天

　　（一）

　　身体的失衡，失重，伙同失忆

　　于立秋的前一天集结

　　梦和现实以恍惚轻飘的姿态

　　缠绕在一阵阵眩晕中

　　我已经比画不出你的样子

　　只记得

　　树叶收敛你的声音，缓慢而平静

　　你叙叙之下的匆忙人生，是我不曾触及的颠肺流离

　　只记得

　　曾经用虚张声势的勇气，试图击退离别的忧伤

　　而所有这些，梦里见你，我都没说

　　（二）

　　阳光再低一些

　　就能够看清许多细小的事物

　　包括角落里隐隐的叹息

　　交头接耳的蚂蚁们在散布小道消息

　　此时是下午六点

　　斜进来的一缕阳光

　　刚好照见，一粒粒尘埃下坠的悲伤

　　（三）

　　我还是放弃了与盛夏同行

　　放弃了草原，古镇

　　连同沙漠与大海的吻痕

　　在凤凰的女生说

　　翠翠是个幌子，你也是个幌子

　　是的

　　猫夏不过是不安的幌子

　　就像顺其自然是无能为力的幌子一样

　　（四）

　　一定有谁，站在季节的码头

　　一肩担着夏天，一肩挑着秋天

　　盛夏还不曾褪去

　　秋天已经准备登场

　　凌晨12点

　　在一边相遇和一边告别中

　　我听到秋天推门的声响

　　门把手和门铃，总会在一只手留下的痕迹上覆盖上另一只手

　　好想好想去西藏

　　好想好想去西藏，

　　去看看西藏的天空到底有多蓝，

　　是不是像被众神之手擦拭过的醉心的湛蓝。

　　我要伸出手来摸摸蓝天，

　　然后轻轻地掬一捧蓝天洗把脸。

　　我不说话，静静地，

　　怕再小的声音，也会惊醒蓝天的美梦……

　　我要去看看西藏的夜空，

　　将星星挂在肩上，拥在怀里，

　　然后听老人给我讲那些古老的故事……

　　我要去看看西藏的野花和生灵，

　　我会远远地，远远地看看，

　　而决不去惊扰它……

　　虽然我不是信徒，

　　我也要和朝圣者一起，

　　凝望着东方的佛光，

　　双手合十，又扑倒在路面上，

　　用我的身体，拥抱大地，丈量着一望无际，

　　就像一个永不回头的孩子

　　用佛光把灵魂洗净……

　　好想好想去西藏，

　　打点简单的行装，

　　一个人静静地去，

　　这会不会只是我的一个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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