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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界论坛网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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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诗为伍
金陵倦客
制作:天荒一隅
发布:2019/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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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晓明的诗
游园惊梦·变奏[剧诗]
[点缀着水榭、山石、亭台的花园,随处花草掩映。花园深处有森然宅屋,一扇精美窗户缓缓打开,现出杜丽娘的半身倩影。]
杜丽娘:
春香,醒醒
园子亮了
晨光在闪烁
不,是那些花儿在闪烁
一盏盏小灯笼
从泥土提出
在风中晃动
不,是我们的房子在晃动
春香,快醒醒
灯笼已提到窗口了
(杜丽娘从一侧门步出,春香随着,似乎仍睡意惺忪。)
杜丽娘:
哦!春香
多么神奇的园子
仿佛我们的梦
都跑了出来
风中恣意摇曳
拔节的绿上
姹紫嫣红的醉意
是否来自我们的前生
不,就是此刻的生命
一波波春潮
漫过小径,断井,颓垣
一切都律动起来
一种无由的忧郁
烟云的迷离
春香,仔细看看
我好像丢失了什么东西
(春香犹疑寻望,随杜丽娘步向园内一池绿水。)
杜丽娘:
何处的南风
吹绿了一池春水
丝丝涟漪相逐
又瞬息归于虚无
可是,那绿仍盈盈着
隐于池水深处
可有这样的一张网
能完美地捞起
可鞠在手心的水
却和心一般的虚脱
唉!盈盈的绿呀
隐于水的何处深度
一座绿色的庙宇
荒寂,空冷
徘徊着一个影子
她是谁?好可怜哪
她被孤独囚禁了
她在忧郁地望着我
(春香挽杜丽娘,行在花色簇拥的小径。)
杜丽娘:
幽幽步音
花径间回应
袅袅晴丝若隐若现
敏感于微喘的呼吸
可是哪位天女的心思
春色里偶然漏泄
她的岁月更幽
她的闺怨更深
她在人间发现了什么
人间什么也没有
只有我花园的孤寂
唉!袅袅晴丝啊
该如何挣脱
一丝丝飘忽的怅然
我被它们缠结着
恍惚走向来世
又好像回到前生
我感着一种生死的轮回中
微微的晕眩
(杜丽娘、春香走向一丛茂盛花草,各色鲜花,若焰火缤纷。春香嬉戏着采下一朵,斜插鬓角。而杜丽娘径自走着。)
杜丽娘:
草色茵茵,恋着罗裙
我的每一步
都仿佛在下陷
万物恣意舒展
却成了慵懒的沼泽
我为何不能花径上奔跑
让风吹散云髻
我为何不能松开裙带
让它花一般开绽
万物恣意舒展
那么清新,自然
我的生命,我的孤寂
为何不能加入
姹紫嫣红的行列
(春香追扑一只蝴蝶,身影消失。杜丽娘仍梦游般走着,不觉步入一拱圆门,里面草色清雅,花色如云。)
杜丽娘:
这就是禁访的后园
传说有座孤坟
常在春夜月下
漏出诗赋的苦吟
然而,这死亡居住的地方
却是如此可亲
每一片草叶
都摇曳我的身影
每一朵新蕊
都绽放心跳的韵律
这儿才像我的房间
已为我布置多年
园子的深处
有一株亭亭绿柳
仿佛小路尽头的门扉
(杜丽娘恍惚着走向那株柳树。)
杜丽娘:
它好像也在守候
守候了无数岁月
披拂的柳枝
若一袭士子的青衫
沉溺于一句诗谜
(杜丽娘坐柳下一块石上,依着柳树,恍恍欲睡。)
杜丽娘:
我看见他了
他的青衫
正从柳绿里蜕出
他的衣袖
仍柳叶般颤栗
我感到万千柳条
缠上我的衣襟
我不能自主地回应
我的躯体
失却着重量
一圈绿晕里浮起
我的衣裙
枝头的花瓣般
一片片风中告别
我怎么如此轻易地
敞开了自己
像一滴柳叶上的露水
露水闪烁着
一滴滴坠入草根
我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然而,是如此甘美
死亡,其实是一种门扉
此刻,生与死
在交合,在轮转
我愿随他的青衫远去
不再返回
然而,他是谁——
(春香呼唤着跑进后园,杜丽娘遽然惊起,手握一枝断柳。)
杜丽娘:
我现在何处
难道从一个梦
坠入了另一个梦
手中的这枝断柳
在证明什么
它仍在颤栗
仿佛那场颤栗的余波
那相依的柳树
似乎也坠入痛楚
千百丝绦离离
垂向泥土的静默
它下面的根植
是一座颓塌的坟墓
(杜丽娘无力地把手伸向春香。)
杜丽娘:
我立在虚无之中
却又奇异的饱满
陌生的园子
已不再属于我
只有那株柳绿
仍固执地凝视
仿佛一种宿命
再也无法摆脱
春香,扶好我
春色已深,世界已远
我怕迷了路
不要回头张望
那儿只有一座坟墓
那么的孤独
春色已深,世界已远
可我们上哪儿去
闺房的冷寂
比墓里还要虚无
可是春香,还是走吧
护好这枝断柳
今晚,我要把它放在枕边
与梦相伴
[春香扶着杜丽娘,渐渐隐于园子的花色之中。](完)
树影与木影
(小舞台。尽处挂一轮日。一棵树,一侧躺一截木头。)
树影:太阳要落西了。
木影:它该落了。
树影:我们可以握一会儿手么?
木影:就一会儿。
(随着日移,树影的一角与木影交汇在了一起。)
树影:你的手凉凉的!
木影:什么是凉?
树影:而且愈来愈凉!
木影:我没有温度。
(沉默。)
树影:我好像认识你。
木影:你是谁?
树影:我们曾经相爱?
木影:我们只是同一肤色。
(一阵风过,树影婆娑摇曳起来。)
树影:来,我们做一个游戏。
木影:一片纸屑在翻滚。
树影:这个游戏你做过的。
木影:纸屑滚到沟里去了。
(日落下,夜色愈来愈浓。)
树影:我感到在浮动。
木影:露气总那么重。
树影:我已在星宇间飞行
木影:我感到在下沉。
(舞台完全沦入黑暗,偶尔响起几声呓语。)
树影:我们到哪儿了?
木影:一截木头。
树影:我们现在一体了!
木影:一截木头。
形影对(一)
形:世界是凸的。
影:世界是凹的。
形:我一路踉踉跄跄。
影:我轻易跨越一切。
形:我总是忧心忡忡!
影:我爱孩童一般跳跃!
形:唉!生存是如此孤独。
影:与万物的交接多么愉悦!
形:我何时能教堂一般屹立?
影:但布道的是谁?
形:我的腰正衰老地弯下。
影:你正与我亲近。
形影对(二)
形:我突然爱上你了。
影:恐怕就这么一会儿。
形:能拥抱一下你吗?
影:你只是拥抱自己。
形:我如此爱你,甚至想吞食你!
影:你吞食所有影子,也不能填充饥饿!
形:唉!我怎么爱上这么个冷漠!
影:那是因为你自己的空虚。
形:难道我们的根部不是系在一起?
影:你把脚心抬起,肯定泥巴点点。
形:爱情结束了,再见!
影:怎么再见?这无法脱解的婚姻。
雕刻家与雕像
(工作室,雕刻家对着完工的雕像。)
雕刻家:我已赋予你生命。
雕像:给谁?
雕刻家:一块石头。
雕像:现在不是了。
雕刻家:噢!你已从混沌中醒来。
雕像:不!是现在的死,使我意识了当初的生。
雕刻家:你还怀念过去吗?
雕像:当然。但回不去了。
雕刻家:真是顽石!你现在已是艺术品了。
雕像:作为你的影子?
雕刻家:艺术将使我们永恒!
雕像:不!你将朽烂,而我将惶惑。
雕刻家:那永恒是什么?
雕像:一块石头。
路口
(暮色中,一醉汉摇晃到路口,遇一老树。)
醉汉:此时此处相遇,真是偶然。
老树:是的。
醉汉:有两个世界将融为一体。
老树:是交错而去。
醉汉:多么神奇!这天空,大地,河流……
老树:我正抖落它们。
醉汉:还有那些飞鸟。
老树:我讨厌它们。
醉汉:真没有诗意!
老树:一切都在暮色中坠落!
醉汉:奇怪!我蹦一下给你看看。
老树:我的膝已没入泥土。
醉汉:快逃!那是死亡。
老树:逃哪儿去?我的根须在那边呼吸。
醉汉:天哪!我遇到了谁?
老树:一棵树。
Z与影子
Z :亲爱的,一直想给你写信。
影 :应该是性。
Z :月亮升起来了,花园深处传来几声鸟鸣。
影 :只有楼房重叠的影子和一堆垃圾。
Z : 而我是如此的孤寂。
影 :你不是刚从球场回来?还抓出了鼻血。
Z :多想乘上金色的翅膀,立刻飞到你的身边!
影 :睾酮激素又发作了。
Z :可繁重的责任,使我无法脱身。
影 :你已连续三顿奔波于酒宴,桑拿也已泡了三夜。
Z :啊!又将是一个漫长的不眠之夜。
影 :该出门了。向东200米,拐弯,有一个红灯小区。
Z :千言万语,归于一声:亲爱的,我爱你!
影 :忏悔过了,可以安心了。
Z :可恶!是谁?老围着嗡嗡营营的。
影 :你的影子。
Z :滚开!
影 :请尊重你自己!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你的一切。
Z :那——那就一起走吧。
影 : 一起走吧。
闻一知十
(一阵瑟瑟凉风掠过,高处旋坠下一片黄叶。)
诗人:唉!我嗅到秋的气息了。
哲学家:树叶的落地,与苹果的落地,虽时间不同,本质是一样的。
科学家:如何在万有引力与倏忽幻变的风之间建立起一种公式?
神秘主义者:命运又发出了什么信号,借喻了这片偶然?
老人:不久,我也该落地了——
女人:快拿镜子来!
孩童:谁家的降落伞空中嬉戏?
白领:什么东东落下去了?哈——好困好困。
瘦弱者:我得赶紧添一件衣服。
农人:准备好篮子,到果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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