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是什么
　　我不懂
　　你长篇累牍的阐释
　　让我不能不犯困

　　行了
　　你是否成心
　　要把我来弄傻

　　诗
　　不就是在语言
　　无能为力的
　　咕咚咕咚着泡沫的沼泽里
　　不择手段地扣出
　　可以让我
　　呼出一口气的----
　　洞


　　《老法官》


　　这个哆哆嗦嗦的老人
　　据儿媳说是她的舅公
　　三十年前走在街面上
　　湖州城里基本认识的
　　基本不笑一脸正气的
　　审判官

　　我把酒杯举到他面前
　　他颤颤巍巍起来
　　与我碰了杯
　　他威严而忧郁的眼光
　　仿佛生来就如此
　　是职业的成就
　　或成就了职业
　　反正我弄不清

　　我一个打架的同学
　　二十几岁严打那年头
　　被他草率凑数送了死
　　据说一枪不死补一枪

　　那年岁　 我无聊的时候
　　不时去看政府门口的公示栏
　　看看有无案子在公审
　　那一问一答的审理
　　让我长见识

　　日常也都是偷鸡摸狗的
　　小案子　 那年头
　　我和我的弟兄
　　都偷过自行车
　　看着法官把偷条雨披
　　都拿出来当回事的记录
　　还有废铜烂铁的事情
　　来作为最后判处几年
　　做依据　 我想到我自己
　　后怕着梦里都惊醒

　　婚宴上
　　他与我聊得很投机
　　我说我年轻时
　　看过你审犯人
　　他握紧我手
　　把我当知己

　　我说我待业的时候
　　一样偷过废铜烂铁
　　买了电影票去送姑娘
　　孩子他妈就是这么
　　被我搞到手
　　他听着哈哈大笑
　　说亲家我就是个性情人

　　我说现如今
　　自行车满大街丢着
　　没人要　 偷井盖的
　　不是老了就死了
　　可是那贪官
　　一查就是上亿的赃款
　　至于那时的小偷
　　够死刑的数额
　　放到现在
　　可能基本算清官
　　反正我没见过
　　几十万的贪官获死刑
　　但是偷了红旗路
　　工艺美术品店的兄弟俩
　　都被毙了　其实也就
　　几十万

　　小偷辛辛苦苦
　　几辈子不住地偷
　　也偷不来可以堆上天的
　　废铜烂铁加自行车
　　要以偷的数额论死刑
　　当官的一个脑袋
　　不够崩啊

　　而且当官的非法
　　比小偷的盗窃
　　社会影响更恶劣
　　我问对于贪官
　　怎么判得这么轻

　　他说
　　没办法啊
　　你不会没听说过----
　　窃钩者诛
　　窃国者侯？
　　要怪只能怪你兄弟
　　没出息
　　2019.10.2



　　蚂蚁 人类 上帝


　　在它们的社会
　　与社会的世界里
　　如此的有条不紊
　　如同人类在地铁
　　与主干道上的
　　赶来与赶去
　　----或许是为了活着
　　或者是活腻了之后
　　步步为营着
　　超越了活着的
　　想有趣

　　它们出征的仪仗
　　浑然不觉在我的脚下
　　如同我在上帝的脚下似的
　　它们根本看不见
　　太阳与星空之间
　　居然还有一个我

　　无聊了的时候
　　我用开水
　　一滴一滴淋下去
　　于是整齐的队伍散了架
　　它们的世界
　　全毁在我的
　　百无聊赖的没有质量的
　　欢笑里

　　在我晓得
　　换位思考的懂事后
　　我仿佛觉得有看不见的力量
　　也在看着我　
　　我的人类的末日啊
　　一定是上帝恶作剧了
　　也用开水
　　浇下来

　　2019.10.4


　　自慰


　　亲，别说只要有了宽度
　　长度就无所谓了

　　不，急什么呀
　　实在撑不开宽度
　　就慢慢让心跳缓下来
　　缓得一如睡不醒的乌龟

　　在他们宽度的“一”
　　消失了之后
　　你长度的“1”
　　根据你的所爱
　　根据天象的演化
　　同着天地万物的舒展
　　在横膈膜的呼吸里
　　打得开多少是多少

　　舒服之后
　　来点美

　　2019.6.11



　　诗人啊


　　诗人啊
　　我得找活干啊
　　别在我面前
　　说道你这不能当饭吃的
　　玩意儿了

　　这么高雅的东西
　　自然属于高雅的人
　　高雅的人们
　　自然瞧不起
　　一门心思谋活路的人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但我一定看得懂
　　在求生的苦痛里
　　那木然的眼神
　　因为接受到了
　　不经意的触动
　　而背过脸去
　　所擦拭的泪
　　2019.10.27



　　我羞于他们叫我诗人


　　他们居然
　　也称我为“诗人”
　　我不好意思地
　　想操起一把阳伞
　　去听雨

　　他们读诗的神情
　　越来越不耐烦了
　　接下来怕要问----
　　你能直接告诉咱
　　你到底在说啥？
　　咱不笨，稍微有点意思
　　咱就懂

　　我能告诉他们
　　我的这些摆弄
　　是圈子里“诗人”们
　　闲得蛋疼的自摸与互摸？
　　我羞于拨开一层层
　　多彩的薄膜之后
　　看到的无非是----
　　谁都傻了眼的
　　一个“无”

　　我必须逃遁
　　到“诗人”聚集的
　　可以空气当饭的部落去
　　在听不懂酋长的点评中
　　我只觉得那里的空气
　　有股又酸又甜的
　　咕噜噜的味儿

　　2019.9.10


　　传销


　　簇拥在财富的海边
　　瞠目结舌着
　　那被称为“讲师”的
　　一表人才者
　　指着水天之间的仙境
　　讲解着走过去心态
　　是的，心态
　　除了相信就是一切的复制
　　怀疑就是你的敌人

　　我问讲师
　　是否有淹死
　　或被鲨鱼吞噬的可能
　　回答是----
　　跟着成功者做就是成功

　　于是　 我随着乌压压的一片
　　下去了　 海面上掀动起
　　节日的欢潮
　　那幸福满满照片
　　刊登着，给创新创业的时代
　　留下了正能量的影像

　　然后　 入海的人们
　　像梦一样地消失了
　　随着正午太阳的高照
　　那比梦更迷人的
　　仙人居住的城市
　　不见了

　　那可以口吐莲花的讲师
　　平静地投了一眼
　　波浪里漂浮着的死尸
　　又来到了一个新的口岸

　　2019.7.6



　　乡下的口音


　　谁吐出乡下的口音
　　谁便是乡巴佬
　　它和破败　 肮脏　大粪
　　搞不灵清
　　相连接

　　找不到对象的城里人
　　如果不得已放下脸面
　　可以迎进貌美如花的
　　乡下人　 大不了
　　让人笑话着说----
　　日后吃点新鲜蔬菜
　　很方便

　　自卑的乡下人
　　只要你看着他的眼神
　　是柔软的　 他会
　　伯伯　阿姨 阿哥
　　阿姐 阿爹 娘姆　
　　直叫唤着你
　　并且以机关枪的语速
　　告诉你----
　　到了织里乡下的太湖
　　说一下沈来江的名字
　　没有一个不晓得的

　　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
　　那个叫织里的乡下
　　进城以柴换粪
　　或干脆偷粪的
　　一天天地少起来

　　当感觉湖州城的街面
　　恍惚好久看不到了
　　晃荡着大粪的挑子时
　　随之淡入的是
　　乡下女人的挨家挨户
　　卖被套与枕套的影
　　乡下话还是乡下话
　　只是进城的都穿上了袜
　　那乡下话似乎
　　也不是那么特难听

　　进入九十年代
　　乡下织里大发了
　　乡下成了有街有市的镇
　　远比旁边的南浔古镇
　　更富有

　　从此后
　　曾是地道乡下的
　　织里人的标识是
　　凡是身上可以用金
　　装潢的部位
　　都夸张地上了金
　　那戴着金手镯　金戒指
　　金耳挂　金项链　
　　乃至金牙齿的大妈的笑脸
　　像那菜地里的
　　快乐的大葵花

　　新世纪的起头
　　我讨上了一口乡下话的
　　来自织里的细毛家的大女儿
　　她的嫁妆就有一辆桑塔纳
　　我在城乡两地来回特风光
　　关键是我老婆一口
　　富有乐感的织里腔
　　可以让酒桌上的牛逼人物
　　争先恐后来干杯
　　我淡定地抽着香烟
　　在迷蒙扩散的圆圈里
　　根本不把恭维着我的人们
　　放眼里


　　2019.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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