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一动，
　　野草便吃了庄稼。
　　不怕，
　　一场大火，什么都没有了，
　　一场春雨，就什么都有了。


　　月之故乡

　　一一题记 纪念大舅父，天堂安好！
　　亲情是穿越寒冷与黑暗，落在心头明亮的温暖。孤独与无奈，湮没不了过往与将来。

　　月亮靠着故乡，
　　我靠着月亮入梦。

　　夜半惊醒，
　　月亮一身冷汗，
　　到处白花花。

　　熙熙攘攘，
　　上马，下车。

　　一声梆子戏，
　　孤寂落地，
　　开出十二色花朵。
　　浓郁的香气，
　　似沉醉千年的杜康，
　　从心头上涌，
　　穿过喉咙，鼻腔，
　　从眼里飘散开来。

　　月亮与故乡相望，
　　红了眼睛。


　　醉过


　　三巡五味之后，
　　有人用刀在自己身上，剜下了人性最闪亮的字眼。

　　醒来后，
　　一口酒窜过喉咙与鼻腔，
　　在眼中涌出。

　　酒，是好酒，
　　人，有好人。




　　滇西走笔（外一组）/ 赵华奎


　　◎行走大理

　　不问西风，我便知山里有一座城
　　城里流淌着一个姓氏，也卧着一个王朝

　　白云不舍远去，在城头高悬，或打盹
　　它从体内抽出流水
　　开始回忆，这里的月亮也曾有一颗风流心

　　柳溪前，我听水间马蹄声飘远
　　你摇动廊下风铃
　　用暖色音调，奏响一支暮曲
　　又见段公子在马上抱拳，挥别云样的女子

　　我们纷纷抬头，对着天空说出满城爱意
　　只是你我终将散去
　　没留下一粒尘土、二两相思，培植半生缘

　　◎拉市海

　　饮马的女子在听水鸟们唱歌
　　无数粒音符，流自她的琴孔，成为袖间风

　　作为纳西族人内心的支流
　　山间水从未虚度过
　　就用万卷情思，交出百花坊和大片青草地

　　山坡上，羊如云稠
　　拉市海倦守一席之地，喝自酿的酒
　　水草们不小心都醉了。只有几条船醒着

　　风也醒着
　　来来去去的人，都在不停向它问路

　　◎过茶马古道

　　矮脚马撂起蹄子，走在茶马古道上
　　风里飘着千年茶香

　　你不用担心，茶饼和盐砖会在雨中抱病
　　烟火还没散去
　　每一个字都在书中搁浅，被撰作文明史

　　花二百钱，骑马过古道
　　你心虚怯，绝不敢
　　与一位纳西族牵马老人对视
　　他的眼神，比一条路说过的哲言还深邃

　　矮脚马许是累了，就用肉蹄
　　原地里踩出一圈皱纹，也踩疼了他的背影

　　木碑上，手体字已被雨水漂白
　　漫山遍野仍是茶香一片，等一些人回来
　　2019.10.27


　　◎瘦金妹

　　丑苹果叛离了季节，都歇在树上打盹
　　你推开柴门
　　拧眉，叹气，对着阳光和水开始自怨自艾

　　你对着树说，父亲已老，像一把锈犁
　　孩子走在小径上，脚步比山坡还斜
　　男人还出门在外，被楼群压缩成一个病句

　　哦，金妹！我想像山风一样喊你
　　只挥一挥手，就从枝头摇下几枚丑苹果
　　它们显然不如你瘦
　　却都把甜味埋藏在腹中

　　沿途上，你向着人群叫卖，怯怯地
　　喊声低过湖中水声，叫不醒午休的鱼

　　◎彝家酒馆

　　进门或出门，都能看见柴火在院中跳舞
　　酒旗以复古形式
　　模仿一群人，手牵着手，在风中调声

　　你无需聚目，凝神
　　也能看清彝人胸中的火把，那么旺盛
　　酒馆内，人们用乡音描述天南地北
　　还有他们舞动裙衫，掀起了一波红焰

　　山间物事多俗性
　　一旦披上彝风，就有了石头的性格
　　若走上餐桌，便是一道道上好的下酒菜

　　今夜我只饮米酒，食野生菌，读它们
　　给人间写下的留言：
　　明天，你会不会来？

　　◎夜游丽江古城

　　夜暮降临时，我从云端降临古城
　　转过身，发现自己也是一朵云
　　体内植着骨头

　　城中水，身长腰细，但不肤浅
　　每一道流渠，都在为人们诵读一部史诗
　　你在垂柳下用指尖示我
　　只要顺着它指引的方向走，就不会迷失

　　拨开了人群，我与时光逆向而行
　　又见老土司堂前策杖，礼事
　　饮一坛玉酒，便一头醉进纳西族谱里
　　若再醒来时，或又将掀起一场木府风云

　　应人间之约
　　此刻，天空交出亿万粒星光
　　古城交出一片灯海，我只能交出一双拙眼
　　看它们相互关照，呼应
　　清风徐来，水中那枚弯月，或是它唤来的

　　彼时，我们天各一方
　　互看白云牵念，虚构一场风花雪月

　　2019.10.30


　　月光曲（组诗）


　　◎暮色

　　暮色扑灯
　　流泻之光，是一个人突围后的思绪
　　抵近浩瀚星空，或者日月开辟的疆场

　　月光弹响安眠曲，弹落一粒飞翔的尘埃
　　有人藏起灵魂深处的杯弓蛇影
　　用万卷相思，伪装自己内心的城池

　　夜行者乘月而来
　　包袱里泄露的爱与哀愁
　　像一粒粒石头，就撒在秋风必经的路口

　　风止时，被湖水洗涤后的星光更加坦淡
　　暮色却很浓郁，恰似茶香漫延

　　◎月夜书

　　夜色恍然入水。于近处磨石，远处隔火
　　在时间的琴面上舞转妖女的身形
　　将弦乐里流淌的黑与白，一一旋翻

　　远山勾出蜿蜒之脊，明火勾出人影
　　我从谷地起笔，勾出通向黎明的道路
　　也于侧身回看时
　　留下一纸范文，供大地品读

　　月色驻窗时，你的影子比水清浅
　　轻薄的衣衫仍需浓墨填补
　　此刻，我手书的姿势已然生疏
　　难以写出，我的明日和你的当初

　　脱去浮尘，给万物披上简洁的修辞
　　你开始对镜梳妆，我在池边洗月
　　尚有春风泅土十里，犁开千行青翠

　　◎夜潮

　　属于你的海，在夜里诵读她邮来的信
　　灯塔是你们相恋时唯一的见证者

　　从云层里剥出的月光，再次陷进大海
　　你的满腹话语被月光悉数收留
　　葱茏的记忆
　　在故乡的湖畔，早被她种成红花绿柳

　　你把钢枪视为兄弟，像礁石眺望海面
　　涨满夜色的迷彩衣
　　只轻轻一拧，就能渗出大海的滴滴思念

　　在你身后
　　缄默的盐田，也拋出了一片银白

　　◎流水赋

　　每个词语都累了，腰肢舒展成一条清溪
　　以睡姿释放小情绪
　　你的诗里，小桥也是月亮钟爱的伴侣

　　桃林深处，坐落着被时光遗弃的村庄
　　它也累了
　　你看见枝头上悬挂的月亮
　　不正是你从唐诗宋词里舀回的那枚么？

　　夜色无醉意。你沉迷于桃花的舞姿
　　一个人在廊下听流水，流水在桥下听你
　　皆不叹知音难觅


　　2019.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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