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的先驱

　　你是秋的先驱，短暂的孤独
　　秋阳的始作俑者，叶子，多年生的使命
　　总是在获得自由之后死亡
　　溪水依旧波光粼粼，接纳风的快递
　　落叶，不再追求绿色。而光鲜的颜色与
　　暮年有关。如果飘进流水，那说明
　　最后的历程依然足够烂漫，沉入水底
　　是个好归宿，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
　　溪水就像是面镜子，它就可以全程记录
　　山野的秋天，那样你就可以在镜子背面
　　看到反转的的风景，看到你的同伴
　　正由地面飞向它们的母树，而时光倒流
　　向火热的夏天。实际上这不可能
　　这只是幻觉，是向往，是回光返照
　　既是先驱，就不必感慨逝去的时光
　　不必怀念曾经的辉煌，世间没有永恒
　　比如流水，看似永恒，实际上
　　那已经不是原来的水，那是山泉再次
　　涌出的水。你知道，轮回无始无终
　　春光时候，新叶绽放--
　　那将是你给予时光的最好的礼物


　　姜不辣，或精神颂

　　山坡。石板台阶时隐时现
　　秋花很少了。山菊坚持着等待严霜
　　乌拉草，一半黄一半绿
　　茅草花如我的白发，在风里飘

　　姜不辣总是绿到最后
　　它的小向阳花穿着小米黄迎接我
　　它似乎信奉
　　谁笑到最后，谁才美得最好

　　这种坚守的性格酷似
　　我等北大荒人
　　它把块茎藏在黑土里，与严寒较量
　　就像父辈
　　在耗尽青春之后
　　继续把我等种植在三江的沃土里

　　繁衍，不单是生物界的主题。我认为
　　第二家乡，以至于
　　人类社会
　　也需借助某种精神得以延续


　　夜莺，好秋天

　　夜莺在白天通常不会歌唱
　　难道它总是昼伏夜出？夜雨，静悄悄地
　　抚摸树叶。小树林，歌者厅堂
　　秋夜一样会是美好的

　　阵雨正好洗涤阳光下遗落的尘埃
　　半月升起来，挂满秋天的颜色
　　田野不再有玉米拔节的声音
　　河水用选择的角度反射月的光亮

　　夜深起来，平原幽静地只听见小秋虫
　　低鸣。我在想，这样的意境
　　夜莺会选择怎样的情调歌唱呢

　　夜在暗自忙碌，成熟走的越来越快
　　村庄，在酣睡中休整
　　明天的太阳属于田野，田野的好秋天


　　西年谷或香味道

　　你是普普通通的草，也可以说
　　曾帮助饥饿年代人们度命的野草
　　很少见了，但野草就是野草
　　在田间路旁，荒山坡上，仍依稀可见
　　碰到它，眼睛一热，不可言状的亲
　　涌上心来。你好啊，我看到你已经结籽了
　　比小米粒还细微的粒子
　　我的掌心曾是你的舞台，我搓揉你
　　为你脱去胞衣，你就成了年的舞者
　　你是香味道，糖稀便是你的甜伴侣
　　那时候的年，童年的香甜，多半来自你
　　现在你不要悲哀，不可忘怀
　　我这一代或更老的人们依然记得你
　　有了你，我人生轨迹才有了最初的欢欣
　　童年期盼年，很多时候因为了你的甜蜜

　　注：西年谷，东北的一种野菜，幼苗可食茎叶。秋后，种子呈小米状。


　　秋海棠

　　秋海棠其实和果园不搭界
　　满树的红铃铛早已是成熟的爱情
　　在春天的时候，它就香过李花
　　且只喜蜜蜂，讨厌蝴蝶
　　它的这种直率让春风感到吃惊
　　在这个小院里，第一枝花总是属于它
　　就像院子里的丫头，在村子里
　　总是出类拔萃，她的勤快自不必说
　　样样活计都能拿得起放得下
　　岁数大一点的或小一点的都喜欢她
　　这个很微妙。有些小秘密需要
　　真正爱她的人去破解，当然破解的过程
　　老天都知道是一种折磨
　　就像秋海棠果，初尝有点酸
　　随后的甜，可口可心，让你感到
　　辩证法如此伟大，对立统一世界观如此伟大


　　九月，短暂的幸福

　　九月的叶子是一面面小镜子
　　鹰隼在镜子里飞翔
　　就像鱼在海洋里游动。山的漩涡来自风
　　渐渐变红的枫叶被旋进谷底
　　溪水比夏天更加清澈，河底的石头
　　比苔丝更柔软，软得可以漂浮在水面
　　小螃蟹长大了，它似乎比较喜欢秋的清凉
　　麋鹿也是，它饮水的姿态很像
　　在与游过的细鳞鱼讨论秋天的话题

　　盘山路绕来绕去，放生的小狐狸
　　在路边向游人索要食物
　　我掰了块火腿，扔过去，它们祈求的样子
　　好可爱，那活泼的样子
　　让我想起聊斋里的小狐仙
　　是的，这些小精灵，小兴安岭的小精灵
　　我知道你很懂得与人交流
　　很愿意成为人类的朋友，而我更愿意与你
　　唱一曲秋歌，共同享受这个秋季
　　短暂的幸福，你说说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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