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植春天


　　种子蕴含绿色、鲜花
　　和春天的意象
　　孩子把秋树下捡到的种子
　　种在阳台花盆
　　松土，淋水
　　有时半夜也爬起来观看
　　每天祈祷春天到来
　　有时把种子扒出来
　　看是否有萌芽的迹象
　　重新埋进去，做新一轮的祈祷
　　他只是从农村老爷爷那里
　　听到了一个故事
　　他只是相信了爸爸的话
　　春天到来的时候
　　妈妈就会从天堂回来



　　不如归去


　　风停雨歇
　　我在芭蕉叶面的雨珠里
　　发现了一尊佛
　　扯动蕉叶
　　让雨珠滚落到我的手掌心
　　雨珠里的佛变成我

　　裁下蕉叶
　　正好做我的渡船
　　雨，来过，又去了
　　我，来了，将归去


　　乘绿皮火车去铜仁


　　铜仁距梵净山尚远
　　预定在江口住一晚
　　铜仁离桃花源很近
　　只隔着梦的窗纱

　　贵州距广东很近
　　地图上，我划的红线只短短一节
　　深圳距铜仁很远啊
　　绿皮火车，载着我走了几十年

　　“咣当，咣当，咣当”
　　每当我昏昏欲睡
　　火车便在我的头顶上
　　敲响木鱼

　
　　
　　我看到你走进了海


　　临海酒店的咖啡厅
　　悬在海面上的咖啡厅
　　咖啡杯里时常涌起海浪的咖啡厅
　　没有台风的日子，涛声温顺如波斯猫的咖啡厅

　　你在窗边位置，在夕阳下优雅搅拌咖啡
　　波浪臣服在你的脚下
　　远方注视着你
　　白云悠悠

　　我在窗外木码头为你照相
　　然后上楼，送你一枝玫瑰
　　你嫣然一笑，说：刚刚
　　我看到你走进大海



　　在敦煌滑沙


　　落日在我前面的沙丘上
　　我不敢望它，也不敢望谷底
　　暮色在谷底聚集
　　我趴下，手脚并拢
　　背后的人用力推出
　　沙子在身体下溅出火花
　　点燃我内心的火
　　恐惧感慢慢消除
　　向下的过程变得刺激惬意
　　滑到谷底，拍拍沙
　　站起身，只看见昏睡的月牙泉


　　在海边织网


　　月圆之夜，独自到海边
　　沙滩上织网
　　从风中拈出一根丝线
　　右手扬起，穿过涛声
　　左手接住，用力拉紧
　　周而复始，重复同样的动作
　　我期待在下一个月圆之夜
　　将这张网撒开
　　就能网住你心中
　　惊慌的兔子


　　我想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明天就要出海了，一去半年
　　他对她说：我陪你去输血
　　今天抽我的血
　　我想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和你一起对抗病魔
　　她紧紧搂着他
　　夕阳在她苍白的脸上
　　涂抹血色



　　山洞


　　在登山的路上
　　我发现了一个山洞
　　洞口不大，被杂草遮盖
　　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
　　但最终，用树枝遮挡洞口
　　继续登山

　　后来我老是想着山洞
　　走路时想，上班时想
　　甚至梦中也想
　　它已经变成一个妖精
　　渗透我的生活

　　我是想在山洞里藏什么东西
　　还是想，有朝一日
　　把自己藏进去？
　　每每被它折磨的时候
　　我不断问自己


　　芦花　


　　那时候父亲在河滩割芦苇
　　我跟在身后
　　只看见漫天芦絮飞
　　只看一捆芦苇在前面走

　　这时候我俩站在芦苇丛
　　身体随着芦苇摇
　　白发随着芦花舞
　　望着远方，不做声

　　
　　玫瑰


　　破陶罐里种植的玫瑰
　　开了一朵小小的花
　　不是红的，不是粉的，不是蓝色的
　　黑紫色的花瓣
　　害羞，自卑
　　从枝叶中探出头，摇摇晃晃

　　几只蜜蜂
　　围着它，上下起舞

　　　
　　夜来香


　　阳光一出就蔫了
　　给点水又活了

　　我懒得打理的花盆里
　　几根枯干，一枝绿植

　　却在夜里，开了几朵白色的花
　　浓烈的香味，飘进客厅

　　这是点燃骨头
　　发出的香味

　　
　　里山椒


　　从野外移栽阳台的花盆
　　有短暂时间水土不服

　　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
　　它却长出新枝嫩芽

　　米粒般的花朵凋谢
　　米粒般的嫩果儿

　　朝天竖起指头
　　慢慢指头充血

　　老了还不肯放下
　　干枯了仍然高举

　　它的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只偶尔折磨我的口腔

　　　
　　白马


　　白马每夜从老屋顶上跑过
　　小心翼翼，藏起马蹄
　　生怕踢碎陈年老瓦
　　它带起的风
　　会让屋里的灯颤抖一下
　　每次
　　我都推开门
　　追寻它奔跑的身影
　　在茫茫夜空
　　它消失无踪
　　很远的地方
　　星星闪烁
　　那一定是它的飞蹄
　　踏碎了月光


　　黄昏谣


　　秋风再一次摇动老树
　　摇落叶子和板栗
　　惊扰在地上玩耍的兔子
　　老黄狗又一次冲出老屋
　　在堰堤上站定，望着山路
　　它只有确定了归人
　　才会摇尾吠叫
　　羊群自觉走回家
　　进院子前，头羊望了望山顶
　　落日已将半张脸藏在山后
　　即将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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