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作坊，早就没有了作坊。
那个在时间里塌陷的
院子，是湖广填四川，我的祖辈
落户，舀纸的地方。

他们在山脚，有缓坡的地方，
以木头为柱子，作脊梁，用稻草和竹篾
扎起生活的篱笆。
他们砍柴，烧碳，卖柴禾
他们垦荒，种庄稼，生儿育女。

他们像我在识字课本一样，
认识山、石、田、土。当然，
他们也认识，比我童年更惨烈的饥荒。
不过，就算在青黄不接的早春二月，
他们也能在那个名叫土墙村的地方，
找到延续生命的希望。

新作坊，在舀完纸之后，
在她被我的同辈兄弟
以钻木取火的方式挖掘煤炭，
掏空山地胸腹之后……
山泉和小溪，不再喂养田地，
不再喂养新作坊的子孙。

他们进城，到小镇。
日光的力，压得屋瓦黢黑，破碎
无声的苔藓爬上落寞的阶沿……
没有了竹林掩映的新作坊，和我父辈的
最后一个胡辈老人，
安静地，消逝在巨大的阴影里

*无行人

包袱，卸下了吗，无行人
今夜，所胡的星子降落人间
挂在城市高楼的窗前

一场疾雨之后，天空高远了许多
一阵狂风之后，大地干净了许多
竹席升起的凉，推开雾霾
推开隐约起伏的远山和天际线
被我怀揣了多年的那把弯刀
被我用体温磨得寒光初露的弯刀
在这个秋夜，兀自高悬

穿古装，着绣鞋
无行人，我将砍下满院的桂树
让残留的芳香，铺上你的温床
梦吧，梦那柄断梳子滑过你的长发
想吧，想那块破镜子照见你的半边脸
看吧，看秋月随着树影缓慢偏移的方向
刀起刀落，满地银霜

无行人，丫头，或者公主
弹古琴，骑骏马。柳叶如眉的女子
你和过量的茶多酚一样的活跃
秋月如刀，含悲欢，分离合
入梦令，天既白
只剩红豆一颗，清露两滴

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