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火起时所有的人睡熟了
浓重的黑暗，烈焰无声蔓延
那一夜特别宁静，沼泽之冬
没有人嗅出那股呛人的硫磺味
孩子们发出含混的啼哭声
少年们只觉得梦境如此灼热，不可捉摸
缠绵之后的夫妇彻底冰释
不会想到火——
这双黑暗中苍白而痉挛的手
那团火继续燃烧
旧式挂钟，钢琴上覆盖的绒布
整天沉重地悬挂的厚窗帘
都吞没于火焰之中
火在子夜恣意冲撞
像七匹孤独的青马
在黑色的池边徜徉
使夜行者的眼睛有了雪意
火无声地燃烧着
没有人能够解释它缘何而起，为谁而舞
没有风，路灯昏聩得就像垂暮之人
整个城市在打盹
火起来了，它蔓延
如此安详、神秘而迅速
像收拾残局的将军
在雪地和泥淖行进时，与属下会意一笑
所有的人蒙在鼓里
谁能在夜色中看到静静的火焰而不战栗呢
蒙面者暗红色的大氅，这火
猛烈燃烧，跳动着可怖之光
谁看见它——这团火
准会一只眼睛被烧坏，嘴巴民为一片焦土
这团如雾之火，从容燃烧
目击者，黑暗，火——
荒原上的三块巨石，长久凝视
火起时所有的人睡熟了
如雾之火不可遏止


*海岬
　——致余刚

在群鸥惊起的海岬
我们目光相遇了
话题涌来，层层叠叠
发出赤桦林的喧响
你指着远方的岬角，眯着眼睛说
那儿有一片磷光
海风更有腥味
我们交谈起来
从人的目光像鱼眼一样浑浊的远古
到鱼变得像人一样忧郁的今天
从奥威尔墓地，到大都会巴黎
那个被人蔑称为妓女的地方
还有灰贝雷帽，穿裤子的云
你背完二十首情诗
我忧郁地哼起一支绝望的歌
起风了，我们并不因起噤声
只是目光闪烁起来
使用了灯塔的语言
黑夜便永远失去意义
现在，心相连了
还是在那个奇怪的海岬上
年代围拢过来，发出银色的喧嚷
我担心，那沉在海底的锈锚
会不会成为黑色的礁石
阻挡我们将来苍老的面容
触没吃水很深的思想
你却按住我的手说——
兄弟，我们的身后
有巨大的背影，有毗连的渔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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