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
进驻郊野的荒凉
十根手指头列队、冲锋
很快就占据了
郊野边上一棵光秃的树木

既然有那么多
绿色的芽叶
被关押在冬天的黑暗中
闷慌了
嗅到稍微的光明
闻见丝毫的温暖
争先恐后
乘机从我的指缝间
钻出头，探出身体

伸长舌头
啃食着天空中
白色的骨髓
急急忙忙下起
雪白雪白的细雨

直至树枝上的芽叶
微笑、蠕动
舒展身体，盛开
一片一片由黄转绿

树木的每一根枝条
可都是春天驶向人间的高铁
挤满了太多的游客
他们自由地谈论渴望
喜悦还有轻松
一点儿都不在意
空气中阴沉难看的脸色

枝条的每一片叶子
就是春天的旅馆
即使是孤魂野鬼
凶神恶煞
也能进进出出
无顾忌地讲述温暖
宽容、平等或者博爱

春天来了
人间的机械又发动了
一架架沉重的
布满云雾的机械
轰隆、振荡、疯狂
我摇手、摆手
使尽手的浑身解数

手可以占据树木
手比不上树木
手还得依靠树木

郊野边上的一棵树木
已经是唯一的一棵树木
没有被砍下
碾过、撕裂、压碎之前
始终孤傲、挺拔、无言
面对昊哑的天空
向着远方
很树木地站立



*一家子
　　
一个男人走南闯北
仿佛一堆钞票
静静沉睡在
一只特制的保险箱里

一个女人每天操弄着
保险箱长长的密码

她总能如愿打开保险箱
假装很野蛮有点任性
唤醒钞票
眼高手低
多一分，少一角
她一本正经地紧张
她故作深沉地忧郁

一个女人独居深宅
就象一首歌
三亿知识青年
九洲四海传唱

一个男人时刻都在倾听
不厌其烦
时刻都在逐磨
歌词的每个字眼皆隐有玄巧
曲调的每只音符可俱藏匿天机

他自己偶尔也唱
声音沙哑
一个曾经沧海的浪人
对着自己
乌山一样的身影

他们的孩子端坐课堂
婉如一朵云彩
孤苦伶仃飘浮天上

没有人知道
他将去那里
那么多人看见了
一朵云彩
不过一朵云彩吧了

一个女人将心提起
担心云彩周边的风
一个男人将心放下
他喜欢云彩里面
隐约的月亮、星星


*树底下
　　
他的手挣扎着
浮起
又沉入你的手心

五根手指头慌乱中
捞到了几株树木
窜出午夜
匆匆逃进黎明

水溢出
从你的指逢间
清晰可见的林间小路
笔直通达
他心灵激烈跳动的一刻

风摇动树梢
触着了
他头脑快速运转的一钞
你的五根手指头
占据五大方位
现出五个水的漩涡
吸食着天上飞的，地面上游的

一只鸟挣脱了，飞上天空
滴落下阴影在手掌心
波纹一样散开
波及你的心房

一颤一抖之间
天空明朗马上阴沉
大地温暖立时冰冷

淫雨飘飞
紧接着是忧郁泛滥
敲打着
一窝鸟蛋怎么全坏了
蛋黄，嘀哒嘀哒
从树杈
沿着树干
湿了你的笑容
脏了他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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