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立的电梯楼
将城市的意义往上提
直到鸟瞰人间
不再有红尘
不再有伤痛
直到汽车的尾气冲不到鼻孔
直到花香被云彩稀释

爱情升到彩虹的地方
还是温馨
虚妄落到最底层，还是失重
灯光迷幻成人的醉眼
这也甜蜜，那也幸福
打翻在阴沟里的罐子
流出一些岁月的残渣

QQ热络，微信也热络
一张张面孔那么亲
亲得有些不真实
现实的人流，像披着彩衣的电子
在各自的线路里经营生活

有时上错了电梯
有时，电梯停留在不该停留的位置
有时被迷幻的眼神拖累
有时来不及逃避醉人的香水

在那华丽的房间
一缕好奇的风挤过防盗网的小孔
将糜烂的、抑或高雅的空气
从厚厚的脂粉
和疲惫的音乐中，狠狠捏了一把

同样的高楼，不一样的楼层
同样的阳光，不一样的亮度
相同的还有，每一个房间
警惕的关门声，和门缝里
拼命逸出的，现代气息

*手机


手机不止一次
将我的身心禁锢到
小小的触屏上
不止一次
以现代文明成果的名义
让我看到
陈世美、杨伯劳、西门庆
让我看到窦娥、秦桧
看到光怪陆离的现实社会
和电子产品的有机结合
看到太阳，也看到黑子
看到人间九重天
上有天堂，下有地狱
中间还有魔界、仙山……

手机不止一次，将我
从生活中剥离，成一个
小小的触点
成一个，不断重复的
电波

——有时，我像桃花一样美好
像蝴蝶一样善良，有时
我像猎豹一样凶狠
像狐狸一样狡猾
是狼，是狈，手机不止一次
将我还原，演绎，变异

*湖

一口湖在乡下
它算不了什么
但它若在都市
就是大自然的明星

这有点像邻居的小花花
长到十八岁进了城
染了发，戴上墨镜
即使给人家当保姆
回到家也就不再是原来的小花花
而是一口从乡下
去过都市的湖

她的脸上荡着春风
自信的笑容
就像一圈圈
见过世面的波浪


*张望

那些高楼高得
就像尖尖的笋子
一层层的格子
又像树梢上的马蜂窝

他仰望的脖子生疼
急忙掰正视线
他再也找不到出城的路线
无论东南西北
都是迷宫似的原始森林

他看着那些着急的汽车
一串串，等红灯
一串串，过绿灯
眼前出现密密麻麻的蚂蚁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老家
用麻袋捧蚂蚁卖的往事
就有一阵冲动
想拨下上衣
扎好袖口
捧地上的汽车
用衣裳兜住
去乡场上卖


*公路

天空被森林遮掩
荆棘锁住大山的出口
峡谷和岩石，是一重重困囿灵魂的机关
只有健步如飞的野兽，从一个山脉
奔向另一个山脉
它们的足迹滋滋冒着惊恐
让怯弱的木棍颤抖

一条条公路从天而降
像闪电，自人类的手中滑出
瞬间照亮了神秘山河
阴暗的峡谷暴露在蜿蜒的速度之中
一个个村庄，从森林中剥离
换上新的骨架，流动新鲜血液

匍匐的生活渐渐直立
走成姑娘染过的秀发，走成四轮飞动的惬意
走成铁牛耕地的声响，钢筛脱粒的弹跳
走成一幢幢楼房的爽朗笑容
沉睡的经济频频振翅
时髦的向往冉冉初生

深闺中的玉米被娶走了
大街上的空调嫁到远方
小镇留不住打工的脚步
乡村无法拒绝豪华的诱惑
农民混迹于大都市
将乡音埋藏在倔强的骨骼里
只要一声吼，他们就撑起大厦
像岩石一样耸立在开阔的视野

公路如同城乡间交织的血管
网络如同纵横的神经
天地一体，人神合一
再也没有堵塞心灵的囚牢
再也没有锁住灵魂的地狱

公路是破除魔咒的长藤
一方方田园，一片片森林
一座座城镇，一寨寨村庄
是长藤上结出的鲜花硕果
人类成了快乐的蜜蜂
在一朵朵花中采心仪的花精
酿自己理想的蜜糖
天更高了，地更阔了
日子被坚韧击打得叮叮当当

*老木房


在亮晃晃的楼房之间
古老的木屋像一些老篆体
枯藤爬上竹墙
把黄花白花，开成对人间的远眺
新与旧即将脱钩
一枚朝阳悠悠路过大山
冷漠的眼神，让进进出出的小鸡惊慌

老人把女儿快递来的染发素
对着镜子抹黑色的青春
老木屋一脸春天
三三两两
粗犷的风声脱口而出
夹杂大山起伏的芬芳

手机铃声冲破杂草险坡
将一树霞红击打得摇摇曳曳
远方浮云过不了对面的大峡谷
新楼越多，老木房越加低矮
一部春光明媚
时不时跳出几个错别字
和来不及更改的繁体

好不容易逃出繁冗笔划的山雀
拖长它们的乡音
使劲从瓦房上掠过
在平房的栏水线上
打量水中灵巧的影子

有人高举相机
老木房的一瓦一木
定格成历史
摁快门的手越来越快
直到他自己，变成一棵陈旧的椽
被感伤的光线越缠越紧

背后还是吹来了春风
梨花桃花挤满大山
把一个个回头路
用繁华的春色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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