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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界论坛网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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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作:天荒一隅


  发布:2015-12-29


 

 


不在场的火焰·林宗龙

 


  *这算不算一种回忆

  嗯。父亲。在我的诗歌里,
  你并不在场。我反而喜欢和你
  说话,这算不算一种回忆:
  那辆剩下车头的
  黄色卡车,仍然被抛弃在
  公路边的桉树底下。
  在某一天清晨,
  我看到你妻子脸上苦难的斑点,
  那深深的皱纹
  被光照耀着,这算不算虚无的部分?
  嗯。父亲。
  我听到了一种指示:
  命令我种下岛屿
  跨不过的桥,以及雨里
  消失的脸。
  有一张是奔跑中的我,
  有一张是奔跑之后停下来的我,
  而有一张停下来之后,
  再也没有出现过。
  嗯。父亲。
  这是不是我在五岁的房间里,
  打碎一只杯子时的声音?

  *下雨之前

  四周全是欢快的鸟鸣声
  可是没过一会儿
  乌云就遮住了天空
  父亲粉刷过的灰色的墙
  一群蚂蚁来回穿梭着
  像藤蔓一样盘在树上的
  黄色牵牛花
  微微地晃着小脑袋
  在下雨之前
  猎手在茂密的林子里
  穿好了靴子
  摆放着杂物的车库
  有一股樟脑丸发酵之后
  压抑的沉闷
  我躺在椅子上期待着
  雨下来以后
  遮阳板被雨点拍打时
  所发出的声响
  多像死者在空旷的地方
  呼喊着活着的人

  *不在场的火焰

  清晨的光在苇草的腰间摇曳
  树林的花床
  荡漾着无限的肉体
  肉体里的我
  在怀念肉体以外的火焰
  我打开门走出房间
  在即将到来并很快消失的黄昏
  注视着墙垣上的蚂蚁
  这些黑脑袋的小生物
  在我眼前
  不动声色地觅着食
  黑色的触须
  在空气中微微晃动着
  好像藏着那团
  令人敬畏但不在场的火焰
  在很远的地方
  你就能听到去世的祖父
  在马马尾松身后
  用铁铲从泥坑铲出砂砾时
  那笨重的声音

  *扫墓记

  我沉浸在一种笨拙的语调:
  在奶奶的坟头,父亲卑微地蹲着,
  挥动着手上的镰刀。
  没过多久,他的身旁就堆满了
  被割下来的野草。
  我沉浸在父亲熟练的动作中,
  那急促的缓慢,
  有着天然的荣光,
  你语言洞悉了一切,
  在这座山里来回走动着。
  或许你会听到
  那野兽嘶吼过后的声音,
  像雨中生长的
  那些芒萁一样平静,
  锯齿状的触角,
  多么旺盛的生命。
  但你不得不承认:我的父亲
  一个无法躲避的事实,
  在他起身时,树影打在
  他曾经年轻的脸上,
  我仿佛看见一玫石头被丢了出去,
  回荡在一股原始的
  温柔之中。

  *造物主

  你熟悉我的生活
  酒宴散场,第一个离开的
  人是我。你按老规矩
  将我领向,一间空出的房间
  你比我清楚,下一个动作
  完成以后。我将把
  镜中的自己,当作仇敌来
  对付。你让灯自己亮起来,
  让我看见一些面孔:时而
  堂吉诃德,时而弗洛伊德。
  当我四肢疲软,你在暗处的手
  抓住我的衣领,给我一个
  滑稽的手势。我熟悉
  接下来的场景,你开始
  假装仁慈,把我从旧的舞台
  推上新的舞台。你抖掉
  我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开时
  还冲我做了个鬼脸。

  *突然的风

  云层压得很低
  出走的小鹿
  在林子中消失
  河水依然流尚
  有鲜红的果实
  落在榆树下
  来得突然的风
  把羊群赶到
  废旧的栅房
  那个怕水的人
  走了半辈子的山路
  在暮色降临后
  他经常坐在河对岸
  数天上的星
  好像置身在镜子里
  他在里面看见
  光线变矮
  蜗牛拖着一天
  慢慢地移动

  *芦苇及深处的软体物

  铁轨附近的夜色里
  湿地的芦苇,以及芦苇深处的软体物
  我重新确认着它们
  好像能轻易地触及到灵魂的痛处
  我的父亲站在那里
  一片开阔得看不见脸的水域
  他像个法官朗诵着我在黑夜造出的诗
  弥漫的雾气像一场无来由的舞会
  我忘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那是梦里的狂欢
  我的父亲就站在茂密的芦苇荡
  只要火车的汽笛一响起来
  我就感觉有一阵风你无数双力量的手
  抓住我那毛茸茸的尾穗
  我要靠近我从未靠近过的父亲
  天黑时候
  万物低垂的样子

  *送一个人到离海最近的地方

  那个陌生的人,或许就是你的父亲,
  在夜晚他难受的方式
  多像你在遥远的陆地听到的海浪声
  隔着地层,呼吸平缓而均匀
  他向我倾诉他的喜悦和痛苦
  像个不大的漩涡很快就被一股暗流
  击碎了。

  它同时击碎了我对死亡的具体想象。
  当很多人抬着你的父亲,
  嘴上念念有词,往海里撒着冥纸,
  像时机恰好的预演,
  仿佛我就是躺着的那个陌生人,
  从另一个星球的腹部赶过来,
  收拾着火葬场的锅炉冒上来的烟,
  这些所有父亲身体和记忆的残片,
  像你抬头就能看见的蝙蝠,
  在空荡的露天屋顶,用翅膀遮住
  那个翻滚着的
  立即要从后花园的果树上
  坠落下来的星辰。

  *虚无里丢失的部分

  树丛隐匿着正在发芽的草木植物,
  远处偶尔打来的灯束,
  突然就让整个夜晚动荡起来。
  我凭着剩下不多的记忆,
  去寻找车前草留在灌丛的气息,
  神秘指引着我,
  好像我就是神秘本身。
  因为一些如瓶子破裂的奇怪声响,
  我屏住了呼吸,
  我在找一件虚无里丢失的部分,
  那是你无法触碰的感觉:
  一辆卡车载着废木柴,
  经过桥面时引发的阵阵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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