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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界论坛网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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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作:天荒一隅


  发布:2015-12-29


 

 


山色尽·武强华

 


  *祁连山

  雪,白过它自己的骨头了
  白得整座山看起来只有骨头
  没有肉。肉藏在野牦牛的身上
  它秘密地穿过山谷时,站在山坡的那个人
  嗅到了山的香味。据说
  他三岁时就嗅到过同样的味道
  现在他十七岁,像豹子一样
  已经不能再等了

  *黑河大峡谷

  山上的雪水,白天汇合成刀子
  在夜晚切开山体
  不需要无影灯,也不需要旁观者
  但我们需要在天黑之前进山
  坐在山顶上,去听
  哗哗流淌的血液
  发出二十七种黑色的回声

  在回声里
  身体的化石浙浙复活
  我们变成鱼
  和正在游过峡谷的青海裸鲤一样
  柔软,冰凉
  有真正的绕指柔

  *堵车了

  堵车了
  整条街上
  只有一个女人在嘤嘤哭泣

  灵车被堵在路中心
  雪花落着,仿佛
  人们都被堵在另一个世界的路上

  很多人按喇叭,大声咒骂
  都急着赶往天堂
  只有灵车上哭泣的女人
  怀里抱着的那个男人
  一直微笑着
  一点儿也不着急

  *俯视黄河

  从万米高空
  往下看
  它就像一条蚯蚓那么小

  ——这样想
  可以治疗我的恐飞症
  因为我确信
  自己决不会葬身于一条小虫子的腹中

  *山色尽

  黄昏
  女人脱掉衣服,在河水的源头俯下身子
  山褪掉豹皮,裸露出腹肌和胸部的肉
  野兽只能在远处观望,却不能去打扰
  这近乎野蛮的仪式……

  这一切与神无关
  但令兽类最原始的欲望
  也感到惊惧

  *像蜘蛛一样沉默

  像蜘蛛一样沉默
  昨晚躺在床上她曾想过
  一个奢侈的比喻,可能
  会耗干一个女人身体里的水分

  早晨倒牛奶时突然发现
  透明的杯子里
  一只黑褐色的蜘蛛正在奋力往外爬
  光滑的玻璃上
  它的挣扎显得徒劳而且滑稽

  “这是个奇迹”,从未发生过的
  她被自己的意念吓了一跳
  怔怔地看了一分钟,然后
  几乎带着毁灭的快意
  迅速地把它摁死在一块抹布下

  她拒绝承认自己
  还想过
  像蛇一样冰凉

  *相遇

  正午温热的阳光下
  一个白发老太太
  独自在广场上
  做护胸运动

  ……哦,一个女人的暮年
  干瘪的胸部
  和有限的肺活量……,在炽热的恍惚中
  “你无法避免随时和自己正面相遇”

  老太太很专注
  根本没有注意到
  旁边走过的年轻女人,偷偷地
  往上托了一下自己的胸

  *鱼

  只要给他一湾水
  这个男人,就能安静一整天
  只要给他鱼饵
  这个男人,就能在水边空等一昼夜
  只要给他一根鱼竿
  这个男人,就能在山坡上、沙漠里
  屋顶、阳台、公交车、办公室,甚至坟地里
  钓鱼。有一次在飞机上
  他甚至想把鱼竿伸到云层里去

  这个男人
  一生最大的愿望
  就是像鱼一样自由自在地游,或者
  钓很多鱼,然后
  把它们一一放生到别处

  *甘南一夜

  深秋,在甘南的某个小镇上
  凌晨某刻,一个叫阿桑的流浪汉
  在街边醒来,突然看到自己的身体
  一团火,正在熊熊燃烧
  他吓坏了。以后无论他躲到什么地放
  醒来时都会看到周围人们惊恐的眼睛
  他筋疲力尽,快要疯了
  分不清自己是佛还是魔
  每个晚上,他都想
  浇灭自己自体里的火
  或者干脆杀死自己

  这是藏人扎西讲给我的故事
  我讲给舒听。这时
  正是深秋时节,在郎木寺的一间小客栈里
  只有我们两个女人,围着火炉
  舒说:这么冷,为什么不喝一杯呢
  出去买酒。月光很亮
  山坡上的寺庙已经睡了
  山顶上的天葬台和月光一样,白得一丝不挂
  我们不知道会不会遇见那个身体着火的人

  每人二两青稞酒
  躺在客栈二楼小木屋的床上
  乘着酒意
  我们第一次说起
  那些想和我们上床的男人

  ——他们
  或者其中的一个
  如果半夜醒来
  看到身体里的火
  会不会产生杀死自己的想法

  *春风浩荡

  风从山岗上下来
  每一次吹拂
  都暗含窥探之心
  风没有翅膀,但佗在天空中飞
  也在我们的身体里飞
  并成倍繁殖着速度
  身体里的那些虫子、蝴蝶、鸟雀
  还有本身酥软的骨头
  因急于发现另一个自己
  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在湖边,我看不透一支芦苇的内心
  只能从她摇曳的腰肢上
  看见那只手,野蛮的力
  趁着她走神时的一丝心旌荡漾
  打开了她身体里的另一扇门

  我可能和她一样
  一不小心
  就会爱上这世上最邪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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