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 . 乡愁

　　说起浅冬来有点早
　　可秦岭山上的雪确实白了
　　一些冷冷的风散漫地顺沟壑溜下来
　　毫无顾忌的寒气
　　象在雾霾中刚喝完酒的诗人，高谈阔论
　　秋天的富态

　　忽然，我开始庄重起来
　　最近我写了好多酒醉后的浪漫主义诗歌
　　最好的那一首乡愁
　　我没说
　　只有故乡，给我不要钱的屋子住
　　农历十一我想给先人上坟

　　那些味道超美的粗茶淡饭
　　一想起就嘴里泛甜
　　尘土里厮打过的伙伴，那个长辫子的翠儿
　　遗忘的爱
　　是在砍柴山路上最饥渴的时候
　　半块馍，换成了念想和诗

　　没人知道
　　我为什么抛下它，跑到城市里
　　住一生需要付费的水泥房，拥挤着还要
　　带着一副面具
　　假装幸福，假装快乐
　　不是世道变了，世界原本就这个样子

　　或许正在失去什么
　　整个正午，踩着一群绿色的枯叶
　　山上归来眼睛里，飘飏的尽是故乡的雪花
　　枕头芯里
　　装一些坡上的野菊，梦淡淡的
　　母亲的绣花门帘，遮不住一碗夕阳

　　一席核桃红枣铺开的温暖时光
　　谁在烧炕，谁在铺毡？
　　先人先走了
　　蜗牛爬行一样的想念，蔓延成深秋的惆怅
　　霓虹的夜，你那里是否也一样绚烂
　　嘈杂中有你，我，那个村庄


　　*大槐树

　　天还没亮的时辰
　　小区的黎明静悄悄，只有夜雨的残留
　　从窗外的槐树叶子上嘀嗒而落
　　对面的窗户
　　亮了，雨清洗了一夜的树影
　　勾人想起一棵树，一棵说不清道不明的大槐树
　　至今人们闲谝，或寻根问祖的时候
　　枝繁叶茂的骄傲
　　溢于言表

　　听说好多遍了
　　山西某地，紧依太行的黄河东岸
　　百家姓中的大多数子民
　　是从那里走出去的
　　问过那里的诗友，他们没见过那棵古槐
　　只是黄河岸边每年香火不断
　　地球以内
　　跟黄河一样颜色的人
　　都去那里找树，看自己是怎样从树上跳下来的

　　那好，就让我也畅想一把
　　抓一把清冷的风雨
　　勾勒出图腾
　　瞬间，一股槐花的香气袅袅腾空弥漫
　　那可是洪荒年间，浩荡的洪流让天地混沌一片
　　你的祖父，还是她的祖母
　　塬上独独的大槐树
　　巨大的枝桠上挂满了求生的人
　　包括我的先人

　　光明而无声的漆黑，风雨饥饿威胁着微弱的心
　　沉甸甸的希望是神明给予人的意志
　　退水后的泥浆
　　是谁烧制成陶罐，刻划千年水波
　　让踩着碎片的先祖和兄弟
　　在回家的路上
　　大喜成婚
　　城堡，西域的驼队走过夕阳的幻象
　　爷爷在三月，为我斟一碗碧绿色的时光

　　哦，我的大槐树呢
　　没有听说它老过，也没有人讲过它的子丑寅卯
　　我想，路过它的风雨很柔叶子不再喧哗
　　沉淀了的记忆
　　氤氲因其而展一抹炊烟
　　寄予千里万里之外的旅人，浸湿衣袖
　　沉甸甸的
　　而夜晚都能看见那棵大槐树
　　透过雕花的窗，透过暖黄色的月亮

　　*右卫营的柿子红了


　　拍照的时候
　　有没有雨，大唐没说
　　只是说，右卫营的柿子红了
　　那棵树
　　风已摘光了叶子
　　而一树繁茂的火罐柿子
　　被谁点燃了
　　刚过去的那场雨
　　会不会让淋湿的泪里
　　有祖父的形象？

　　先人属水
　　柔化了右卫营旱塬上的肌骨
　　我在故乡的摇篮里
　　摇晃过太阳
　　温热的那些凄苦年月
　　苦艾
　　和野菜搅拌的日子
　　我在树上做巢
　　痴迷果子
　　在爷爷枯深的目光中变甜

　　我就这么样思乡
　　徘徊于树下
　　悄悄的
　　手伸向空空的蓝天
　　反诌民谣中最酷的生命原色
　　不经意间
　　咬破的红红汁儿
　　红亮亮的甜掺和着涩
　　沁润朴素的
　　情感，和我北方的家园

　　*立冬，立冬

　　这是个简单的比喻
　　一群雁越飞越高，今早已不知去向
　　它们带走了一万棵树的叶子
　　听不见
　　歌声的日子
　　耳朵里冬雨绵绵
　　我的梦，会不会有霜冻

　　在等雪的沐浴中
　　窗外，七盆
　　菊花站成一排，堪比一首诗
　　过路的ＭＭ，肉色长丝袜已经变黑
　　最后一只鸽子
　　用一份旧心情伸出手来
　　把霜抹上去

　　然后呢
　　坐在我的瓦檐上
　　掉落一些
　　支离破碎的惆怅音符
　　太阳的表象已无法抵达内心的隐秘
　　比如一朵花无法结出一只果
　　我无法打开门

　　是否命运的旷野，人们
　　都得缓慢下来
　　打开山峦
　　给童话讲述童话，切断水流
　　过滤阳光中的重金属，那不是堕落
　　那是我正在下的雪
　　埋葬雁影，花，以及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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