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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界论坛网刊
主 编：卢兆玉 | |
麻木的土地开始喘息 ·红叶风清
我每天跑去看山坳里的炊烟
拐着弯，从乱枝中袅袅上升
飞机不知飞往香港还是澳门
天上直直的白线分成三条
银色的翅膀轻轻滑动
美人蕉大红大红的开
白菊捧起下沉的秋天
喜鹊带着黑白两道在天上飞
把树叫得一阵一阵的心慌
挖机整天在山里刨
吃力的，使劲的用一个指头
抠那些熟睡的青石
麻木的土地开始喘息
大卡车上的新鲜泥土像远嫁的新娘
一脸兴奋，却默不作声
再过三天，那座小山就没了
山上的坟也没了
坟里的灵魂和坟边的野草
自然也没了
*前奔村(外三首)
前奔村是个小村子，十年前
通公路，很窄，从山脚下，穿过左邻右舍
而今又在动大手术，二级路开挖
一些老人，说这里曾森林密布
到处出入豹子、狼、老虎
解放后，森林渐少，野兽慢慢消失
只有兔子、山鸡、蛇
偶尔有人拎着从山坡下来
问如何弄到手，笑而不答
*西瓜
这个词从我的诗里被出卖
以滚圆的响声，滚圆的时光
被狠狠剔出，现在只剩下西瓜皮了
一首被西瓜长成长藤的诗
已经不再是诗，一首披戴不孕不育的西瓜叶的诗
也不是散文，如同我的土地
现在我重新把西瓜从脑细胞里提出
其实是提取一段镜象，一段发黄的长空下
住着一个看瓜人，瓜棚粗糙像一个潦草的偏旁
一个女子引诱一树香樟，成了强奸犯
偷瓜人像西瓜被掏空一样可耻
西瓜被扔出前奔村没有理由
土地厌倦它们，就像离婚的男人坐在干燥的季节
一只土拨鼠爬上稻草垛
一个被贫穷染上淋病的三流男人
被世俗埋了几十次。女孩出走
楼房歪在树下中风
这个词很滑，有籽，不小心踩上
会跌成狗啃屎，而诗不是土地
种不出你想要的瓜种，我只是从西瓜皮里
拨亮一盏过时的灯，月色很浓，土地荒芜
种瓜人已被埋葬
*土地的伤
我知道那片土地是被哪一缕月光蹭伤的
也知道奇痒难耐的红辣椒为什么越来越红
那块闲置多年的石头被两个本不相关的人用过一次
就成了床上的相思，就有一半月儿残留在偏僻的夜空
星星亮了几次，就被蜘蛛吞噬，而网还在风中动荡
我知道蝴蝶为什么沉睡，而那棵杏树怎样在雷击中嚎叫
死去的山鹰没有骨头，老人骨头只剩下几把磷火
把爱情带到远方去的村民突然回乡
孩子并不着急为他养老，半坡茅草生育欲茂盛
把一半计生指标都先于人类夺走
我知道石子路怎么成了过往，公路
像一棵钢钎插入河流，被抬高的岩石
已经抓住一群猴子，走四方的浪子老成山脚下的枯槐
将时代从唱机里打磨成现状
如果可能，我用十指重新布局田园
喜鹊不可少，飞燕嘀嘀
美人蕉开在雪地，让火从低处蔓延
直到阳光与云彩飞出凤凰
绕大山几圈，一片桃花红似海，光芒
落在低矮屋檐。我知道土地老伤，多半是为了新伤愈合
*龙塘村
水高，田高，树高
龙塘村的三高，如同城市的三高
血压高，血糖高，血脂高
龙塘村是流长乡最高的
高耸入云，秋高气爽
我像一只鸟，在龙塘村的松林里出窝
一翅飞下山，再也找不到回山的路
如今，龙塘村还呆在蓝天白云里
把我家祖屋颓唐的空在旧时空
再也无法回到童年的游戏里，不能再为
一个孙悟空的面具，翻一百个筋斗
松鼠甜美的叫声还是一串串挂在松针上
林中不时浮出被砍伐的，树木的残骸
山毛栗裂嘴笑着，就像当年露出的暴牙
山再高也高不过山鹰。我们在树林里很好的隐藏
自由出入，平安无事。只要风吹草动，就能看见鸟枪
发出“嘡“的一声烟雾。命中是假，威胁是真
大山滚动着呼啸而过的沉静
满身铠甲的穿山甲，整天在地里钻
一代又一代，终未测出大山的胸怀
*房间 （外二首）
敲碎时间的坚果
取出火焰和光
一个季节很快发芽
披星戴月的野草暗中奔跑
网络的安定与喧嚣
织成一张尘世的面孔
有人在角落里与一束光较不上劲
尴尬的脸扭曲成悲愤的贴子
而爱人煮水为茶
将茶花养在温度里
一开四季，又开四季
阳光在卷曲的叶子里舒坦
房间狭小，神经遍布山河
从古代杀来的道义颤动门窗
一支毒箭射下落日
黑暗淹没大地的时候也淹没了我
我缓缓变成一只鸟
在冰凉的文字里翻动具象的羽毛
用心灵的枯枝，小心地筑巢
*放养诗歌
请不要碰我的诗歌
它们是我的羊群
灵魂的高山上有虎
有星星和月光
有淡淡的野花和芳草
一只诗歌飞出山林
请不要轻易击落
它带着热血的翅膀在天上飞
一条诗歌的蛇如果惊吓了你
请允许它安静的滑进草丛
我放养我的诗歌在这片寂寞的土地
也放养时光的号角
一些记忆的野兽冲过山岭
请不要安放恶毒的机关
我相信祖国大地幅员辽阔
应该容纳得下几群诗歌的白云
它们吃空气，睡蓝天，自生自灭
安于淡泊决不伤害任何人
*他们
他们在地里躬耕
像常年不败的庄稼
他们在山里吼，抬木头
插钢钎，开山劈石
把风种在炎热的季节
在冬天收割洁白的雪花
云一垛垛码在园子边
专给流离失所的小鸟居住
顺便在稻草上留下一些干瘪的口粮
救济一只只饥饿的山鼠
打麻将像一个个赌棍
喝醉了像一个个疯子
上访时像一个个刁民
大多数时候，他们在地里弓着背
像沉默寡言的红薯
又像直来直去的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