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

其实，我一直想哭
用常见的方式流泪
一分钟或更多分钟
多半的时间哭别人
少半的时间哭自己
这是阴天，太阳一直
憋屈，郁闷
我一直想哭
用完一分钟和另一分钟
像孟姜女哭万里长城
泪水流尽时
遍地金黄的秋天
轰然一声
倒下

2012-8-21



《父亲》

他蹲在田埂上
磕烟锅
明灭的烟火忽闪忽闪
烟袋里打盹的七月
遍地金黄
一袋烟抽完，他开始唠叨
老胳膊老腿
阳光驳离
季节像善变的女巫
风声囚禁最后的庄稼和骡马
收割后的包谷地
父亲步履蹒跚
他是最后的庄稼
一个举目无亲的孩子

2012-7-23

《有一种小香樟，果子可以吃》



有一种小香樟，果子可以吃
说它小，只为了和大字区分
每年春天，它按时打开杏黄色小花
淡雅的芳香招蜂引蝶
四五月花谢
结豆粒大小的果子
果子有辛辣味
得放进盐水稍加时日浸泡
健胃补脾，清热解毒
村里人都采摘小香樟果子
舍不得吃
乡场上卖五块钱一斤



2012-7-29


《七月十三日短歌》

母亲在辣椒地里锄草
看得真切
东边一个响雷
西边一个响雷
于是我看到雨
罕见的雨
狂风卷着暴雨
吞噬，撕咬，磨合
覆盖村庄
天地混为一谈
悲伤至极
雨后我开始清点财产
长句和短句
我没有丢一只羊
不幸中万幸
真的，七月尚且完整
没有一个人被镰刀割伤

2012-8-29

《乌鸦诗》

埋下头去，我们还谈生存问题
一如既往

律法。生死。囚犯。凶手
从南方到北方

你一直是我生活的边境
说起鲜花和果实时
我已落座在另一个小小的省份
告诉你的一切
预想发生在黄昏
我为一首诗包扎伤口
切除衰老糜烂的腐肉
两个人，各有各的抒情性别
偶尔反哺
在故乡以外
用一列火车联系乡音

2012-9-4


《对一头牛的描述》

除了少量的淡水补给
它的生命由草构成
稻草，荞草，麦草，包谷草
山坡上的野草
那么多草
草草死亡，草草下葬
组成它温和敦厚的一生
八百里草场
它没享有过一次封疆
幼崽时它被称为初生牛犊
——不怕虎
长大后被饲养驯化
嚼着青草思考
俯首下去，孺子牛
吃下什么无所谓
但挤出的一定得是奶

2012-8-9


《一个人在河边看落日》

风很听话，像懂事的孩子
——“嘘”
唇语掐断一条河流
金色的碧波荡漾
浣纱的老妇人
被时间阻击或围困
老的程度有些掉牙
老得悲伤，忘记结局和初衷
甚至忘本
粮食丰收，四野空旷
黑暗正冉冉升起
最后的群山被甲胄武装
远，或更远
意象和思想的发源地
有笔录：白云苍狗，神马浮云
落日像一只金蛋

2012-8-02


《在山顶》

风奔袭，居高临下
有走失的鸟语汇入溪流
蝼蚁觅穴而居
阳光拖着长长的休止符
押韵的尾巴
扫过一丛丛安静的小灌木
山下炊烟冉冉升起
间或传来鸡声犬吠
天空铺着白云
有些旧
但丝毫不影响一垄棉田丰收
远处还是山
一道道绿浪无边漫延

2012-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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