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诞生

　　a.qianzou前奏

　　咣当，咣当
　　一只看不见的锤子
　　在城市的上空飞舞
　　语言的碎玻璃
　　如飞瀑倾泻
　　每一条街道
　　巷口
　　楼顶
　　传来尖锐的叫喊

　　b.yuyandeshiti语言的尸体

　　语言
　　被钞票收买，成为阿拉伯数字
　　被商品诱惑，成为商标代言
　　被爱情阉割，成为婚姻的弃儿

　　语言
　　失去了贞洁，成为时代的弃妇
　　沾染了性病，在身体之间传染
　　这么多语言无家可归
　　这么多垃圾裸露在街头

　　被鸡奸被暴力被碾碎被流血的语言啊
　　只留下苍白的尸体
　　c,baotudenahan暴徒的呐喊


　　谁在呐喊！——语言的粗暴
　　天空倒下来不是水
　　是冰雹
　　天空是一面巨大的玻璃幕墙
　　暴徒的分贝
　　将它震碎
　　暴徒的锤子
　　将天空砸出一个窟窿

　　谁在赞美！——暴力的倾向
　　太阳躲在玻璃后面
　　在温室里
　　在空调里
　　天空是一面巨大的玻璃蓝
　　暴徒叫喊
　　将它共振
　　太阳像一个火球
　　钻进人们的卧室

　　谁在赞美！——犀利的刀子
　　爱情躲在皮囊里
　　唯唯诺诺
　　被吓坏了胆
　　天空是一面巨大的绿玻璃
　　暴徒们大声说话
　　将心灵震碎
　　大街上到处是
　　闪闪发光的，真情

　　谁在祈祷！——真善美的火焰
　　古老的诗书
　　走出尘封的书架
　　街头巷尾的废铜烂铁
　　赤裸男子汉的膀子
　　天空是一面巨大的红玻璃
　　暴徒们点燃热情
　　烧熔冷冰冰的面孔
　　燃着火焰的铁块掉落下来
　　掉在大街上行人的身上
　　烧掉彼此防备猜疑的外衣
　　袒露 炽热的熔炉


　　d.djieshangdesaoluanluan大街上的骚乱

　　咣当，咣当
　　飙车爹爹当市长
　　疯狗傍主阔大佬
　　今天砸谁谁倒霉
　　碾死蚂蚁几个钱
　　红道黑道咱通吃
　　天马行空我为王
　　手臂抡起
　　立马骨折
　　皮鞋踢飞
　　胸腔鸡血
　　脑壳碰裂在街道
　　一地压碎的鸡毛

　　咣当，咣当
　　警车飞蝗，国徽的帽子摔落
　　不由分说煽上几个耳光
　　苍蝇那哥们当城管
　　无孔不入
　　青菜豆腐们
　　被踩了一地脑浆

　　咣当，咣当
　　110,120.尖叫
　　划破红眼城市的无眠


　　e.paotudehuanxiang暴徒的幻想


　　咣当，咣当，要的是这种生硬
　　这种生硬对抗生硬的激烈对抗
　　咣当，咣当，真的很过瘾
　　听着这样的声音
　　我们被打破
　　厚厚的封冻
　　我们被流动　春潮

　　咣当，咣当，铁锹掀起
　　成冰的积雪，和那些积雪上面
　　陈旧的脚印。咣当，咣当
　　那些垃圾被封冻在冰块里
　　被一把把铁锹高高掀起
　　一辆垃圾车
　　运走了结冰的大街
　　和封闭的高速路面

　　那些语言里
　　小草　萌芽

　　咣当，咣当，太阳敲碎了天窗
　　伸出一只光芒的手来
　　用锤子敲打万年的雪峰
　　咣当，咣当
　　冰川流动，流入心灵的深谷

　　咣当，咣当，太阳敲醒了森林
　　犀利的目光探视树洞里的虫子
　　每一棵树都在自动敲掉
　　身上的冰块，放出嫩芽
　　咣当，咣当，啄木鸟醒来

　　咣当，咣当太阳敲醒了
　　池塘的菜叶，烂萝卜，腐烂的红薯
　　它们被冰块冻结
　　和方便面袋在一起
　　和一条冻死的鱼在一起
　　和捣衣龟裂的双手在一起

　　咣当，咣当，太阳敲醒了
　　积雪的门闩，黑瓦漏下白粉末
　　在红泥灶台。病中的咳嗽
　　从厨房后面传来
　　咣当，咣当，太阳邀请羸弱的白发
　　在屋檐下围拢一拨花花绿绿的鸟语
　　咣当，咣当
　　草堆下面的耕牛醒来
　　咀嚼白雪覆盖的蹄印
　　小花狗醒来在雪地里撒泡
　　公鸡在雪地里打鸣。村庄笼罩在
　　白色的梦境，炊烟醒来
　　咣当，咣当，打碎了一面天空
　　落到地面，到处是碎玻璃
　　河道哗哗作响闪闪发光的银子
　　咣当，咣当，一只铁锤不停地击中
　　农人的心扉——在雪夜里走动
　　挡着面部的凌风
　　玻璃墙一样大块大块破碎
　　在身后

　　咣当，咣当，敲掉了一件大衣
　　在雪地里赤裸着膀子
　　在冰窟里游泳
　　救起落水的麻木，冻僵
　　咣当，咣当，敲碎了
　　透明的结冰的身体
　　剖开腹膜
　　裸露一颗跳动的心脏

　　f.jiangrendezibai匠人的自白

　　每天
　　一把腐朽的斧头
　　砍下这些名词
　　这些虚拟的果实
　　脑浆破裂
　　这些动词砍在树木上
　　这些形容词
　　闪过一道道白光
　　暴徒
　　扛着一天的光阴回家

　　暴徒们砍了树
　　在城市搭积木
　　他想一夜之间暴富
　　一片森林消失
　　积木搭成了楼群
　　他就在更高的一层
　　搭建
　　积木
　　越来越高
　　指的是他的技术


　　g.fenmuxiuzaozhedezibai坟墓修造者的自白

　　语言啊,如此美丽
　　我原是一只喙
　　啄开孵化的圆晕
　　原来你就是一只蛋壳

　　语言啊,如此迷人
　　我原是一张牙
　　咬碎怀胎的子宫
　　原来你还是一只胎盘

　　语言啊如此凶悍
　　我原是一只器官
　　插入花烛之夜
　　原来你是我的新娘

　　语言啊,如此暴力
　　我原是一个暴君
　　宣告垂老的死期
　　原来你是一只棺材

　　语言啊,你是死吗
　　我原是活着的
　　那么，你活着么
　　我原是被活着的你折磨，窒息

　　语言啊,你是坟墓么
　　我原是主人修造你的魔窟
　　我是一个灵魂,自由的进出
　　可以修造墓穴,也可以挖出尸骸



　　h.shijiedepohuaizhe世界的破坏者

　　抡起一铁锤，打碎了清晨的寂静
　　打碎了红色的花瓶，枯萎的玫瑰
　　卧室和厨房丢弃的杂物
　　灰尘扑扑，从窗口裸露
　　咣当，咣当，砸碎了鱼缸
　　我就是这条流淌在卧室的金鱼
　　咣当，咣当，打碎了花盆
　　我就是这株窗台上枯萎的水仙
　　咣当，咣当，打碎的过去
　　我就是碎片里颤栗的心跳
　　咣当，咣当，每一天就这样
　　打碎了自己，拯救着灵魂

　　咣当，咣当，每一天就这样
　　走出小天地，奔赴疆场
　　咣当，咣当，每一天就这样
　　开始新生活，建设新世界
　　咣当，咣当，咣当，咣当
　　抡起一铁锤，打碎了城市的玻璃幕墙
　　爆裂的生硬从高空跌落
　　抡起铁锤的人紧紧握住这份快意

　　咣当，咣当，什么都是自己打碎的
　　从碎片里，回忆
　　又是一铁锤，坍塌了裙楼
　　钢精弯下腰来，地板破碎如冰
　　挖掘机迅速推进
　　装卸车来来往往

　　咣当，咣当，生命被一双手
　　最终，打碎了
　　在碎片里，哭泣

　　i.shidaidejuemuren时代的掘墓人


　　咣当，咣当，这是语言的坟墓
　　这里埋葬着死者和生前的信息
　　盗墓人，你来盗窃他的灵魂

　　咣当，咣当
　　帝王之墓，王侯将相之塚
　　埋葬的珠宝令人眼花缭乱
　　盗墓人，你来叫开他的棺材
　　巡视他的白骨

　　咣当，咣当，敲落他的金牙
　　你将他的头骨扔到地沟里
　　你将他的胸肋手足弃在荒芜的枯草地
　　没有味道，狗也不吃
　　咣当，咣当，你想不起他是谁
　　正如他不知道三百年后
　　你和他究竟有没有血缘
　　那些珠宝，他想留着自己慢慢到老
　　世世代代……
　　咣当，咣当，咣当
　　丑陋的尸体一朝还是被曝光
　　想到这里
　　他长叹一声
　　这金子藏在坟墓里也不保险
　　死后也不得安生
　　哎，那些穷人的坟墓
　　日子一天天安宁真叫人羡慕

　　咣当，咣当，看不见掘墓人
　　只看见一把高高扬起的铁锹
　　还在将秽土不断抛出

　　j.fenghuadekulou风化的骷髅

　　我寻找一种语言
　　游离于身体之外
　　为枯骨涂满新鲜的血液
　　咣当，咣当
　　随便扔弃在哪里
　　都是那样保持着血色
　　懂得疼痛
　　这血有腐蚀性
　　叫那走近的怀着敬畏之心
　　叫那大脑懂得
　　离死亡已经不远

　　它不必说话
　　疼痛已经
　　渗入了
　　路过人的眼睛
　　就像
　　那些暴尸荒野的
　　野羚羊的血骨
　　带着鲜血的头颅
　　圆睁的眼睛
　　它总想开口说话

　　一只怀孕的野羚羊
　　被雕刻
　　被腐蚀得
　　面目全非
　　狰狞

　　风化了
　　让每一个器官
　　有麟有角
　　让每一个动词
　　流入身体之内
　　愚昧的磐石
　　涂成谁的裂纹

　　一只骷髅，在地平线上久久凝视


　　中——复活

　　k,suxing苏醒

　　语言啊
　　施加的暴力让我身心破碎
　　我不愿做你的奴隶
　　砸烂语言的铁链，自由说话
　　囚禁的枷锁让我千疮百孔
　　我不愿如此地痛苦

　　打开
　　阳光的笼子
　　自由飞翔

　　l.liangyaokukou良药苦口

　　咽下细菌，病毒，生病的器官
　　咽下舌头，血泡，腐烂的舌根
　　咽下奔跑的野兽，死亡的气息
　　咽下野兽肚里的胎儿
　　咽下满口的鲜血
　　它们的蹄子踢坏了
　　口腔，染红了嗜血的牙齿
　　它们惊恐的惨叫从咽喉里退出
　　吐到地面成为死胎

　　咽下按住野兽的双手沾满杀鱼的腥味
　　咽下刺入心脏的尖刀放出的鲜血
　　咽下冒着暑气的汤汁，焰火
　　咽下不能下咽的骨刺，咽喉里的血泡
　　咽下戳穿的咽喉，喷出胸腔的血液

　　咽下口唇，舌头，口唇生疮，舌头生蛆
　　明知病从口入，还要不停地吞食
　　成群的山羊
　　成群的野兽
　　成群的树木，和人！……

　　咽下自己的舌头
　　从此失去了知觉
　　咽下自己的咽喉
　　从此没有了咽喉
　　咽下煤矿，石油，金属，矿床
　　咽下土地，海洋，成堆的钞票
　　如枯叶落入不见底的深渊
　　咽下破裂的脑壳，这脑浆早已失忆
　　成了植物人打着石膏绷带
　　没有眼睛
　　没有耳朵
　　没有鼻子
　　也没有脸
　　透视囫囵的颅壳
　　却屡屡不见裂痕

　　咽下脓包，在体腔之内
　　肠炎，胆囊炎，胃穿孔，肾结石，肺结核
　　淋病，梅毒，艾滋病，癌细胞
　　咽下狂犬病，疯牛病，病灶，祸患的源头
　　它们的尸体
　　咽下苍蝇，鼠害，瘟疫，盛敛蛆虫的活棺
　　咽下那一只火罐
　　咽下火罐里煎熬的苦药

　　咽下自己的咽喉，气管，曲曲折折的肠道
　　饥饿通过咽喉寻觅自己的胃
　　空气流入气管找到自己的肺
　　咽下青草，花朵的香味
　　咽下青草，花朵
　　咽下灵魂的香味
　　咽下灵魂
　　咽下河流的香味
　　咽下河流
　　咽下河水流经的历程
　　胃，心脏

　　咽下自己的语言
　　咽下嘴唇，口腔
　　咽下绿叶和蔬菜，大气的肺
　　咽下水草和鱼，河流的肺
　　咽下动物，飞鸟，天空的肺


　　m.fuhuodeheliu复活的河流

　　咽下一条长河
　　滔滔不绝地说话

　　咽下冰，咽下雪山，是什么流入咽喉
　　那些冰块冻僵了牙齿
　　一次比一次更加耐寒，一次比一次更加坚固
　　嚼碎了人间的苦难
　　融化了一个冬天
　　流出一条小溪

　　是什么哽噎在喉咙
　　那些命运的鱼刺，那些阻塞河道的浮冰
　　刀子一样插在经过的路途
　　那些细小的峡谷，暗礁是怎样遏止雪山的源头
　　那些冰川，险隘是怎样放出口若悬河的话语
　　那些闪电，雷霆是怎样为泥石流，堰塞湖开路
　　没有什么刀子能阻挡
　　湍急的河水

　　在白云之上，在丛山峻岭之间
　　咬碎悬崖，咬碎溃破的蚁穴——
　　那些万年岩浆留下的瑕疵
　　那些石钟乳侵蚀的漏洞
　　像雏鸟破壳啄开一线曙光

　　旧的河道被历史的尘沙堵塞，凸起
　　新的暗河正在幽暗的地下潜行——
　　如星球受到另一些星球的吸引撞击地壳
　　如岩浆寻觅出口一天天被打通火红的隧道
　　如雏鸟歪歪的出走
　　新的河流漫向四面八方

　　这是新生的蚯蚓，它吃掉一片腐叶
　　吃掉一垄暗血浸泡的土地
　　它吃掉重重关卡
　　吃掉一片水深火热的广大地域
　　蠕动着，堆垒新泥
　　这是一只新蝉
　　它不愿做地下的奴隶
　　它要做树上的鸟鸣

　　丢弃了自己的躯壳，爬出黑暗的牢笼
　　那只蝉蜕，血泪斑斑
　　那条死寂的故河，从此改道
　　在阳光里飞行

　　在浮尸之上，凤凰的涅槃
　　跳出一朵奇异的光焰
　　蛆虫被吓坏了，来不及寻找死尸
　　便被这火焰烧毁
　　白花花的行尸走兽化作一堆堆焦炭
　　河水冲击的沙滩上
　　一些腐烂的尸体被彻底清洗

　　那只任人宰割的大鸟
　　被一根根扯掉光洁的羽毛
　　裸露着血腥的酮体被蛆虫贪婪咀嚼
　　羽毛还未曾掉落，内脏已经被啃光
　　只剩下几根肋骨被继续啃嚼——
　　河水在天地之间行走
　　忍不住掩盖住鼻子

　　蜕皮的蜘蛛醒来在天地之间编织
　　一张闪闪发光的太阳
　　这是新的时代
　　这是蜘蛛丝一样闪光的道路
　　从大地到森林，从天空到海洋
　　一条条伟大的彩虹被建筑在新生的大地上


　　下——未来


　　n.weisheng尾声


　　抡起一铁锤
　　打碎了城市的玻璃幕墙
　　爆裂的生硬
　　从高空跌落
　　抡起铁锤的人
　　紧紧握住这份快意

　　打碎了
　　红色的花瓶
　　枯萎的玫瑰
　　卧室和厨房
　　丢弃的杂物
　　灰尘扑扑
　　从窗台裸露
　　暴力
　　打碎
　　的红唇
　　一探头
　　——
　　那美人
　　在迷雾之中
　　那旭日
　　在水一方
　　……
　　暴徒欢呼
　　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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