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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湾上的精灵之舞·雪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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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祥忠2010年诗歌印象
隆冬时节,在孔祥忠的博客上读到他集中发出的12首诗,感到一种异样的温暖激荡于心胸,而那时,夕阳正好蹲上西窗,一缕缕光线坚硬、透彻、晶莹地横在冰雪覆盖的东北大地上,像寂静的舞蹈,我知道,那正是孔祥忠恨之深爱之切的幽幽乡魂。
12首诗大都是诗人2010年的作品,12首诗恰好与一年12个月月数吻合,12首诗的写作内容和时间又涵盖了春夏秋冬四季,不知是诗人的有意安排还是必然宿命。
一个诗人有这样几种生活的烙印几乎终生不灭,故乡的烙印、童年的烙印、爱情的烙印。这些烙印刻在诗人的身心上,成为诗人终生受用的源泉。在这12首诗里,故乡的烙印体现得更为鲜明。从《乡魂》中我读到的是一个大地赤子,面对着山林黑水呼喊,爱与痛,至死不渝甚至渴望轮回的旷世情怀。《边塞曲》中诗人开始了关于命运的思考:
“江面,冰盖干燥。寒风如刀
像各种公式解析着冰冻的几何体
江湾一带无雪流动,江叉与
那边的岛屿被寒冷连接,仿佛回到当年
母亲的子宫。”
多年以后,诗人从生活的境遇中认清了自己的出身和使命,而这使命是自觉的,他要在江边或者小岛上,用一个关东汉子特有的心肠写下关于生命和爱的诗篇。
《不喜暮色》和《春天的天空下》是写春天的;《忧伤礼物》是写冬春过渡的:
“游走的诗人是大地哑了的孩子
他用狂草在转瞬即失的雪上
写早春的诗篇,他要让这件忧伤的礼物
随春雪消融,然后浇灌角落
待醒的草根--春花隐约的影子”
在这里诗人对诗人的身份和使命再次指证,而春花隐约的影子让我们对生活和未来充满了期待。《这一时刻色调极为凉爽》和《仲夏吟》是写夏天的,我喜欢这种田园低吟:
“地头,灌木丛萤火闪烁
一些清香,打湿了我的鞋
马儿惧怕扬起的鞭子
我经常是用吆喝指挥它
并不把鞭子抽打在它身上
我们的默契,就像这塞北的庄稼和土地”
这是一种大爱,这是一种大善,对土地对庄稼对马是具像的,对生命对生活对爱是抽象的,非有这种经历的心灵难能体会。
《草人赋》和《秋,像老虎偶尔现身咬你一下》两首是写秋天的,一篇写稻草人,一篇写秋老虎,秋老虎是东北秋天特有的气候现象,降温几天后又突然升温,当地人称这种秋后陡增的炎热为秋老虎。
“秋风像一把镰刀收割平原的宁静
庄稼成熟的香
浓过春夏落在旧衣裳上的花香”( 《草人赋》)
“初秋的庄稼没有奢望,即熟的种子
已经暗藏在淡淡的黄里”( 《秋,像老虎偶尔现身咬你一下》)
一个诗人的感受正是一个农民的宁静,走在丰收的喜悦里的宁静。
《腊月往事》是写冬天的,这首诗与《船在江湾》有着共同的主题,似乎有爱情闪现,但又不仅仅局限于此,诗意开合的空间很大,有人的情愫,也有物的思考。
“时光,有些琐碎。桨过于光滑
雾潮湿得难以雕刻
往事像被阻尼的波,在记忆里
渐行渐弱。我们曾怀疑将来的事物
但现在,我们却为过去的无知而悔恨”
我接触孔祥忠诗歌的时间不长,只是偶尔在他博客里看见他辛勤的劳作,在时光的行走中,他悠然地采摘着诗歌的果实。但这一组诗确实引起了我的关注,或许是我们都生活在东北的缘故,他的歌唱引起了我久远的共鸣,并生发了我对诗歌写作的更多思考。当下,诗歌现场鱼目混珠泥沙俱下,特别是网络的便捷,让诗歌写作和交流变得足不出户,纵横江湖。各路诸候哄抢山头,摇虎皮大旗,挥舌尖乱剑,你方唱罢我登场,往往以为自己身怀绝技,其实不过鸡毛蒜皮雕虫小术而已。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我才更觉得孔祥忠的可贵,他的双脚踏实地立足于东北大地,不为诗界的纷扰所动,用自己特有的节奏,唱着身边的事物,我为他对诗的这种执着和热爱感动。不要讲诗学,真情就是最好的诗学;不要讲先锋,意境就是最猛的先锋;不要讲风格,特色就是最棒的风格。孔祥忠的诗是用了真情的,孔祥忠的诗是讲究意境的,孔祥忠的诗是别具特色的。也不要讲突破,我反对有人说诗人突破了地域局限等陈词滥调,地域就是有局限的,诗人也是有局限的,一个中国的诗人,就不要指望他写出美国的诗来。即便有突破,那也是诗人在全部消化了自己的地域之后,对自己精神层面的再度提升。
2010年已经逝去了,孔祥忠的这组诗让我看到了丛林田野间闪烁的诗意,同时,我认为,这组诗也为孔祥忠自己创造了诗歌写作的新高度。此刻,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原野上,正回荡着新年的钟声,仿佛一切都还冻着,其实,在一些不为人知的角落,严寒正在退却,开化了。而我,似乎已经看到了春花隐约的影子,剩下的日子,我愿意去孔祥忠的诗中找寻,作一只蜜蜂,而不是蝴蝶。
附:孔祥忠诗12首
◆乡魂
我恨你把我的魂牵在东北之北
我恨你把我的魂冻得那样晶莹
我恨你把我的魂洗得那样透彻
我恨你把我的魂铸得那样坚硬
我恨你,一千年
我说的是如果我可以活上一千年
我就恨你一千年
如果不,来世我依旧要忍住痛
要你,牵我的魂
冻我的魂
洗我的魂
铸我的魂
你看,在东北以北山林依旧
风雪依旧,黑水依旧
青春燃烧的火,依旧……
◆边塞曲
我卑微的命运,始于乡路尽头与流水的边缘
我残缺的病历,是一段寒霜
稀稀落落的炊烟,在严寒里依然潮湿
江面,冰盖干燥。寒风如刀
像各种公式解析着冰冻的几何体
江湾一带无雪流动,江叉与
那边的岛屿被寒冷连接,仿佛回到当年
母亲的子宫。小岛上,树林
裸露出北方的真相,我用冰雪遮羞
用关东汉子的心肠
给处女地谱写与爱有关的诗歌
◆仲夏吟
仲夏,树叶开始躁动不安
面朝秋天,叶脉的火焰
正从深深的绿里淡出
宿命难逃,夏死于烈日
北山丛里之中,劲风冷起来
枯叶以飘零退出生物链条
茅草屋顶,苔藓黄绿交错
--炎热与凄凉,以色彩进行对话
而我,正如被果实压弯的枝条
白骨坚挺,乐此不疲
◆草人赋
秋风像一把镰刀收割平原的宁静
庄稼成熟的香
浓过春夏落在旧衣裳上的花香
劳累被日月消遣
小获丰收也该喜悦不是
可稻草人表情依旧
对那些掠过田野的鸟充满敌意
这个无心人站在泥水里
消遣自己,用秋风吹动的飘带
驱赶庄稼最后的宿敌
它哪里知道
--收割之后它也将随之寿终正寝
◆我混杂在江滩的乱石里
云无目的地飘,我在河滩上希望它留下
与它
过平实的日子。我仰望它
它滴下来
我告诉它,我前世的身份
是一块褐色的卵石
有时埋在水里,大多时候混杂在江滩的乱石里
而来世
我会变成一只雨中的燕子
穿过雨光
去天上找寻它
◆这一时刻色调极为凉爽
凌晨,我闻到草间潮湿的味道
露珠吸收了一些绿
蚱蜢的翅沉起来,停止振动
豆花闭合,躲藏羞涩
天光深邃。那是月在思索
这一时刻色调极为凉爽
地头,灌木丛萤火闪烁
一些清香,打湿了我的鞋
马儿惧怕扬起的鞭子
我经常是用吆喝指挥它
并不把鞭子抽打在它身上
我们的默契,就像这塞北的庄稼和土地
◆秋,像老虎偶尔现身咬你一下
初秋的庄稼没有奢望,即熟的种子
已经暗藏在淡淡的黄里
等待主人收割。雨水逐渐少去
炎热像老虎
偶尔现身,咬你一下
为的是让你留下某些记忆
江风透过树林,吹斜了阳光
草房顶上,炊烟不肯离去
它把一些香残留下来
让离乡的人思念
村南的小河断了流水
秋,你不该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腊月往事
不管这腊月有多么漫长
严寒总是冬季的皇帝
在那遥远的地方
没有传说。隐约的回忆一再被北风翻卷
江山互为依托,归途
演义风雪。正如你我
同时被这一晚,虚幻的篝火玩弄
热来自心底,任何语言
显然都过于多余
只有我知道--
你甘愿在今夜,把你的江山和温情
一同托付于谁
◆船在江湾
初夏的浓雾遮盖了村庄和江面
雾中,船桨与船帮
正窃窃私语,仿佛在探讨模糊了的方向
这些扑打黑水的精灵
在浪花上作最后的陈述
时光,有些琐碎。桨过于光滑
雾潮湿得难以雕刻
往事像被阻尼的波,在记忆里
渐行渐弱。我们曾怀疑将来的事物
但现在,我们却为过去的无知而悔恨
我和她斯守在江湾,静静的
浓雾消逝。朝霞散去
终于,阳光让迷茫和壮丽同归于寂
我收起的网里,有一些信誓旦旦的情话
更多的是平平淡淡的日子
◆不喜暮色
到了节气,春光自然十分明媚
风撒开温暖,将冰冷的小人儿一网打尽
绿再一次合围桀骜的山峦
山崖也到妖娆时候
一些红从山顶纷纷滚落
竟然
推搡着花枝,在山路旁
勾引行人笑容
踏青者熙熙攘攘。他们并不认识
野草莓的小花,只踩得
它伤心落泪
短镜头里,春日美景因杜鹃被折有些凄惨
我不悦。遂想
气沉丹田,以太极击穿薄暮轻霜
还大千于清明
◆忧伤礼物
天低云暗,松林更显苍茫
山间,雪随时可以下来
小路隐藏于狭窄空间
它的尽头有些遥远。蛇放弃冬眠
伸出信子测试温暖
游走的诗人是大地哑了的孩子
他用狂草在转瞬即失的雪上
写早春的诗篇,他要让这件忧伤的礼物
随春雪消融,然后浇灌角落
待醒的草根--春花隐约的影子
◆春天的天空下
白云象一串游走的铁皮房
落进小兴安岭山谷
山坡阴面,灌木笼罩的残雪
日渐稀少。地河里
黑石头被春水冲撞出雪色浪花
--一群细鳞鱼复活了
杜鹃花一开,山岚手脚忙乱得
失去章法
夕阳的紫钻过云层
把春色记录在幻魂的卷册里
--留下我经历此地
的短暂记录
鹿茸挂上了珊瑚红
人类的豢养,让它们悠闲自得
野狼生存陷入困境
或早已消失
驯化,生物链条的钳子
让动物史的羊皮纸充满漏洞
温暖是严寒的姊妹。相辅相克
不会一无是处
绿色依然从容地在丛林起伏
废弃的矿坑正被杂草修复
灰色的天空下,瞭望塔飘起的旗帜
见证着气温变化的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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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成诗界论坛网刊 发布时间:201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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