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了
　　早上出去离开家最小的孩子还没回家
　　都很晚了
　　白天出去离开家上岁数的老人还没回家
　　家里开始慌起来
　　这样的晚上没法平静了
　　白天出去的家人晚上都能及时回家
　　晚上一家人都在家里
　　家就能往深夜里静
　　家里人一晚上都没回来
　　家空了一晚上
　　家干巴了一晚上
　　家被黑暗灌满
　　像家里尽是漏洞
　　家里人很长时间都没回来
　　家很长时间吸吮不到家人的气息
　　家休克了
　　休克很长时间
　　有人回家了
　　家才能缓过来
　　老家就像老祖母
　　想象老祖母端坐的样子
　　想象老祖母在剩下的光阴里呼吸
　　离家够远的
　　离家够久的
　　家还会是老祖母般的样子
　　老祖母在心头的呼吸很清晰

　
　　·家庭合影照片



　　要是每年来一张合影
　　最好每年谁都在照片上
　　在异地的
　　该赶回来时赶不回来
　　也真没办法
　　已经不在人世的
　　病得实在起不来的
　　离异的
　　不知去向的
　　被迫走出一家人视线的
　　合影少了谁确实拿他没办法
　　在外地
　　能赶回来都不愿赶回来的
　　被大家看作古怪
　　人生最大的无常
　　不是一家所有人都不在世上
　　莫过于
　　只是一个人被留在世上
　　一家其他人猛然不在
　　翻看往年的家庭合影
　　他被自己感觉
　　只是他一个人被留在世上

　
　　·一个人的家有性别

　　一个人的家
　　是异性
　　在家的身体里
　　互相吸吮气息
　　磁场的每根磁力线都会被镀亮
　　眼光流露出醉心的弧度
　　角落里
　　也有可心的弯曲
　　家有身体
　　是再熟悉不过的身体
　　分泌荷尔蒙
　　家的气味强烈地留在记忆里
　　家不走动
　　就留在原地
　　一个人能走得老远
　　把家装在心里装好了
　　走到哪儿
　　家都在心里
　　走出去很远
　　走出去很久了
　　怕是家在老家会衰老
　　家里老是没人
　　家的身体发空
　　人还是家身体里的心
　　人走远了走久了
　　家的身体空得不得了
　　人在外面想家的身体
　　想闻家的气息
　　回不去家
　　只好
　　从心里
　　往外掏关于家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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