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诗歌舞会


　　·柿子红了


　　红了呗
　　我也有一只鸟喙
　　不怕啄不伤你

　　奢华，铺张，浪费
　　你拥有一树繁星
　　等着几只鸟
　　开心，然后飞走

　　红了呗
　　落到地面的柿子
　　你一点儿也不痛心
　　红了呗红了呗
　　落叶都掉光了
　　柿子们光秃秃裸露着
　　脱掉秋日的礼帽

　　红了呗红了呗
　　掉光牙齿的时间老人
　　捡起鸟儿们叼落的柿子
　　慢慢咀嚼


　　2017.8.26


　　·淡淡茶花香


　　池塘倒映自家的菜园
　　陪伴几株老茶树。可以在此坐上一整天
　　手握钓竿。有妹子在池塘对面锤衣

　　沏来一壶秋日茶。一只瓷杯
　　顺手采摘嫩嫩的菜叶
　　大蒜。池塘的鱼真新鲜

　　坐了多久？——
　　真的渴了。抿一口清茶
　　茶花淡淡的开着


　　2017.8.28.


　　·时间操盘手


　　两手空空
　　时间只是掌心里的漏沙。泥巴
　　搓成植物。用植物喂养动物
　　用动物繁衍广袤的草地
　　在草地上搭建流动的帐篷
　　在帐篷里栖息爱人，和诗歌
　　雨露，和雪水
　　冰川，和冰雹
　　还有雪域高原上那一道最靓的彩虹，——
　　还有生命里可能遇见的一切
　　泥石流，雪崩
　　还有牧羊人，野兽
　　由你来选。活着，或死去


　　2017.8.30.


　　·临界点


　　雪山在一条河流里看着自己
　　我看着雪山
　　太美的事物总会让自己过于迷恋
　　忘记归途

　　更远处的雪山上
　　开着雪莲花
　　太美的雪莲花，在梦中无数次遇见
　　更远处的雪山，只怕这一生无法抵达

　　徘徊在临界点
　　总会有一场暴风雪阻隔
　　也许不是雪
　　只是时间，掐断了前路

　　更深处，诡秘——
　　只有一首诗。披着鹅毛，站在
　　时间的分水岭放歌
　　窥见美的共振，美的坍塌，拜倒在自己脚下

　　这一刻，我会悄悄转身
　　魔幻的歌声已经留下
　　太美的歌喉我就会带走
　　带不走一朵格桑花

　　2018.8.31.


　　*记游（一）


　　饕餮风景
　　鼻子成了吸管
　　耳朵成了超声波
　　被来来往往的蝙蝠们
　　游览过的山峰
　　挡回来。又将身体
　　钓入裂缝里的溪水

　　真像一条鱼
　　躲在深潭，或者
　　真像一尊佛
　　从来没有游下山


　　20170903


　　·大佛

　　佛总是笑着
　　袍子很宽。宽不过大肚
　　此刻，又游来一群鱼儿
　　吻他的足趾。与他合影
　　佛仍就那样笑着
　　让鱼儿们游入他的大肚子
　　从鼻孔里，探出身子

　　都道佛是空
　　佛的肚子里难道不是水
　　上善若水的，水
　　佛的眼晴里难道没有泪
　　一滴，一滴，都成了鱼儿

　　佛，坐在半山上
　　山上便有了深谭
　　也让鱼儿们
　　游向，一片孤云的高度


　　·大佛（2）


　　佛看云。游人们仰望佛
　　从第一级台阶
　　到三百九十九级。一直仰望佛
　　来到佛足下，变成离佛最近的一级
　　与佛平起平坐
　　却无法与佛交谈

　　他抱着佛的一根足趾，号啕
　　不知佛是否有了一丝感觉
　　也许，这一刻
　　佛皱了下眉，感到虫子爬过眉心

　　云上有虫否
　　一朵孤云，也不回答
　　白的，灰的，黑的
　　云。全不像地面的虫鸟


　　·千手观音


　　女儿问爸爸
　　为什么她有一千只手
　　骗人的
　　本来就是五百个人
　　躲在她身后

　　爸爸说观音是男神
　　一百年才长出一百只手
　　他活了一千年一一
　　鬼才信呢。女儿嘟哝着
　　忽然，又发了什么
　　迅速长出了第三只稚嫩的手


　　·石窟


　　镂空山，石头
　　让佛居住在石窟
　　千年之后
　　它的成因，成了风景

　　现在，我为之写一首诗
　　不用呕心沥血凿词
　　捡起一些被雕刻过的废石
　　和一行，残留
　　在大地的疑问，风化的断句
　　或无形的足迹
　　试图复原太初
　　未醒之山。那人的
　　第一次相遇
　　和，灵感


　　·？


　　蜀道，对于我
　　只如历史深处的驼铃
　　李白诗中之难，并未亲自
　　目睹，攀爬

　　雾都对于我也如一团迷雾
　　和迷雾里的，血光
　　半纪风云沉入大江，传来撞壁的涛声
　　如敌机折坠，更如国士陨落，魂魄不绝

　　长江日夜流响在我的血管
　　巫山云雨也好
　　三峡涨秋池也罢
　　太多的风景，只能从诗画里
　　悟一悟
　　说不准悟透了多少

　　哪一日，购得一张船票
　　成为一粒巴山石
　　打听，一株夜雨里的绿蕉
　　西窗烛，从梦里跳到眼前


　　*浮白

　　成年累月。石头被烧成石灰
　　这些轮窑里的搬运工
　　眼睫毛上，落满老茧，和雪粉
　　一眨。一眨

　　硬壳里的身体，黑斗篷，白口罩
　　一起呼吸粉尘。扒吃狗粮
　　在清水里浸泡一下
　　浮起，无数的白颗粒

　　20170901

　　*高处


　　风声。和磨刀
　　的光亮
　　汩汩。一同
　　从地平线袭来

　　高处的峭壁
　　落满伤痕——一次次掀翻
　　轻轻跃过的影子

　　而我，只在低处
　　听着死水
　　温婉的叹息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你不能穿过我的诗
　　正如我承诺在你的梦外
　　小心呵护油盐酱醋
　　锅碗瓢盆。从厨房到寝床
　　从你的许诺到我的承诺
　　三尺空间，将一生的命运
　　挪来腾去。隔着水雾
　　听盥洗室里脆亮的流水
　　我的诗中，一直闲置着
　　空旷的秋天——
　　你正披着一头松散的湿发
　　和自个的一只红果子拥抱
　　另一条暗河往往不为人知


　　城市像个巨人
　　自来水，电，动脉一样
　　还有另一条静脉
　　常常淤塞了暗河

　　几个黑鬼从地沟里爬上，爬下
　　打捞出一些死人们的抛弃物
　　他不下地狱还能有谁
　　居住在如花天堂的人们看不见
　　下水道布满嗳昧的胶套，卫生巾
　　尿结石，胆囊炎，子宫肌瘤，各种疑杂
　　一把手术刀毫无意识，成了淤泥的帮凶


　　·行走的时间


　　大街上行走着两梱松针
　　看不见小矮人
　　从山林里，沿着羊肠
　　扇担上挂着半瓶山泉
　　一路歇歇，停停

　　那是一只用旧的矿泉水瓶
　　喝水的时候
　　看见她的皱纹里
　　藏着深深的年轮
　　告诉我
　　山林里野鸡，野猪多了
　　松针，一年比一年铺得更厚
　　这把老骨头
　　不中用了。还有骨折的松枝
　　和劈不动的松树干
　　堆积在山上。顺着指向

　　再看她。越来越觉得
　　她像一株干瘦贫瘠的虬松
　　这一路付出
　　也正如松下的那弯细泉，小跑


　　·只是石灰浆里最细腻的部分


　　不生不熟的红薯
　　与一块未曾烧透的石头
　　一眼未必就能看得分明

　　经历过冷水淋浴，内心也会沸腾
　　这些完全烧透的石灰小麦粉一样滑腻
　　完全化成了白色的乳汁

　　乳膏一样的石灰浆流淌成河床
　　流不动的杂质如上游的粗砂
　　堆积在槽口下面

　　无法烧透的鹅卵赖着不动
　　干脆躺在发过高烧的源头
　　仅仅被淋洗掉一层风化的表皮

　　蛇皮袋装起乳膏，粉刷成春天
　　脱落的树壳下面，蜕变的年轮
　　只是石灰浆里最细腻的部分

　　20170907


　　·垂钓者


　　这大半天也就钓了几条猫鱼
　　一条大一点的黄骨鱼放了生
　　不该，这么早就收割它的童年

　　一个与大地有恩也有仇的人
　　可以容忍秋叶，却难以忍受
　　一片卫生巾，飘扬在水面上

　　鱼腹中的，黑
　　成为刮不掉的内伤
　　他一日日垂钓清水，清洗内脏

　　鱼窝里一条大鱼，像他
　　如果被钓走，他也就走了
　　从这条河流，这个世界，消失


　　·红


　　红对勾，红叉叉
　　红圈圈
　　那是红色的溪流，火的熔浆
　　从一颗心脏向更多的心脏输送

　　班级，坐满
　　饥渴的细胞
　　等待分裂。一生二，即将成为
　　爆裂的链，胚胎

　　当血管相互连通
　　那一台输血的泵
　　没日没夜加速运转
　　红叉叉，红对勾
　　红圈圈
　　在字里行间，浇灌

　　一种名叫理想的宝贝
　　长着绒毛的怪物
　　从小就附着在同学们身上
　　园丁是他们的爹，娘
　　呕心，沥血
　　将宝贝喂养成人，成为勇士

　　壮志饥餐胡虏，茹毛饮血匈奴
　　横眉冷对千夫，俯首甘为儒牛
　　滴滴注入，字字渗透
　　一方山脉，瘠土
　　一地饥渴，枯苗

　　血泉汩汩，流向历史，未来
　　流向中国，世界
　　流过一个民族从疲软，赢弱，存亡
　　走向自由，民主，富强的崎岖道路
　　何止二万五千里
　　又何止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

　　红对勾，红叉叉，红圈圈
　　一只春蚕编织着中国梦
　　在宇宙的心脏日夜盛开着
　　一盏红烛的光焰

　　2017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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