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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政自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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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9 10:51: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泥沙

这次涌来的不是风,是泥沙
成群的泥沙,黑色的泥沙
它们本应是金色或者黄色
离开水多年,早已瘦成夜色里的夜色

它们排成一本厚厚的历史
扉页上淡淡的几个字,西芦氏
姓芦的一家早已去向不明
祖爷爷的名字横卧张王李赵之中

爷爷的旱烟袋埋在一个角落
飘出的烟雾指向一片熟透的麦子
奶奶的三寸金莲踩上一把镰刀
血,开成一朵别样的桃花

泥沙的背后飘忽着一个蹒跚的梦
父亲在梦里指着远方的一棵树
说那里叫通许,乳名叫咸平
说再远的那棵树以前叫汴梁,现在叫开封

说开封的背后有一条大河
说它连着我的骨头
我的任务就是保卫这条河
让它永远和我的皮肤保持一样的颜色

这些黑色的泥沙翻卷我的疼痛
我没有足够的水让它们回复本色
但我有足够的血
点燃它们一别经年的奔腾

泥沙火红之时,当是我涅槃之时
一粒最小的沙子就是我卑微的墓碑
上刻两行字:阿政,草民
——生卒不详
(2014/5/27)

空谷

乡村长出了高楼
高楼长出了城市
城市长出了人群

人群长出了茂盛的影子
我蹲在影子的深处
长成无人光顾的空谷

守着一株幽兰
打坐,听蝉,与一朵云
剪刀石头布
(2014/6/17)

月下读你

月下读你,并非我的专长
更多的时候,我喜欢关紧门窗和眼睛
在一两声蛐蛐的低吟里
听我的指尖,在你的手心吹拉弹唱

这种时候,黑或者白
远或者近,都是别人的问题
我要回答的只是
日子有多短,梦有多长

今夜的风很轻,它把月亮
描成一条弯弯的河,这很像你
弯弯的柳眉,最适合种植我
放肆的吻,长成春天的模样

嘘,妹妹,别说话
有一首诗正在你的额头萌芽
它说,你的羞涩
是可遇不可求的土壤
(2014/6/29)

梅花绝句

苍茫之下,塞北,江南
悬崖万仞,一马平川
都只是一些干瘪的名词
啃不动苍茫这座大山

小雪,中雪
大雪,纷飞的白
费尽心思
捆不住一枝傲骨

她翻身站起
拍拍身上的雪
挺直了身子
从怀里掏出一把火
(2014/12/15)

与一朵花对视

来不及分辨季节
他刚刚摆出多年前的姿势
花就开了,陈旧的风声里
日子一头发青,一头发黄

站在自己的背后,他的目光
既不热烈,也不痴狂
甚至找不到一个简单的动词
或者半丝稀薄的诗意

他把一朵花请进梦里的时候
梦把他引到了花前
月光沿着他的影子爬上柳梢
他与那朵花对视

掀起的风声
越来越接近某一个春天
(2015-01-18)

陷阱

风来了。妹妹
此时是由东向西
应该是一个春天
百花在等待你的命令

小草的心事就不要管了
马蹄声声
我在阳光之上
在笑,在唱,在舞

妹妹,听我的话
你不必放任自己成水
而我,已经决定
赴汤蹈火,死于一个秋天
(2015/4/11)

载着风向奔驰的马
——悼念诗人汪国真,兼致曾经的青春

应该悼念那些日子
还是那些烟云
你说的不算,我说的也不算
开在晚春的花和冬天的雪一样年轻
老去的只有我们的头发和胡须

依然有马载着风向在奔驰
手持马鞭的人
把时光抽打成弯弯的河水
高山向上威武
道路向前崎岖

一首诗歌开始
怀念另一首诗歌的时候
据说有很多云聚在天空
酝酿一场雨
(2015-04-27)

虚掩之门

门前横着一条大路
路两旁是两排白杨
大路很直,白杨也很直
他们都是我的兄弟
长着和我一样硬的脊梁

门后竖着一张大床
和墙壁一样,又冷又硬
唯一柔软的是两床被子
一床像我的母亲
一床像我的女人
她们的身体里盛满了水
我是一条仰泳的鱼

风从门缝挤进来
我的目光从门缝溜出去
有一个梦正在发芽
一半在门里
一半在门外

那道门,一直虚掩着
暗红的皮肤就像我暗红的血
汹涌而无声
(2015-09-17)

重阳节

风在飞,云在飞
阳光也在飞
菊花蓬勃出各种花色
向远的秋天在生长向上的笑靥
这和春天的内容有些相似

落叶的舞蹈里,我哭了
泪水把天空洗得蔚蓝
枝头的那只鸟一直保持着
唱歌的姿势
如我少年时的顽皮
(2015重阳节)

吃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姓鱼,从小
我就不喜欢吃鱼,但我很喜欢看鱼
看小溪边的鱼,看湖边的鱼
看大江大河大海里的鱼
看草鱼鲫鱼鲶鱼鲤鱼
乃至会吃人的鳄鱼鲨鱼鲸鱼
后来长大了,应酬多了
要参加各种场合的宴会
有宴会的地方,都会有鱼
甚至除了鱼,没有其他可以吃的东西
这个时候,我不得不被迫吃鱼
吃大鱼吃小鱼吃块鱼吃整鱼
吃过之后,总会难受很久
而昨晚仅仅吃了一口
就有一根鱼刺卡在喉咙
然后做了一个梦,我死在了水里
(2015-12-19)

爱情配方

这个概念太抽象,我们不能挂在嘴边
还需要一些具体的意象来衬托
比如在爱与情之间加上几个孩子
或者几个老人。在抽象的空隙里
添加一些风风雨雨,阳光
月色,山水以及一些花虫鸟鱼
具体到某一个日子,我们可以
谈论国家大事谈论诗词
谈论晚上吃米饭还是馒头
就这点小事,我们可能会争吵
但睡觉时必须是相拥而卧
打呼噜的声音时轻时重
很像我们白天的脚步声
早上醒来,一起逛一逛菜市场
买三两五花肉,几斤蔬菜
身后跟着的小黄狗,一路蹦蹦跳跳
一不小心,就把风踩成了音乐
(2015-12-23)

荒芜的房间

房间很荒芜,不见人烟
一只囚禁于孤独的狼正以身体撞击孤独
我是唯一的沼泽,躺在中央
此时我拒绝风,就像水拒绝火
一些花开确实必须,它们沿着
我的女人发梢,悄悄走进春天
斑鸠也好,麻雀也好
已经举起我久违的天空
在那里,我不是一朵简单的云
更像我童年时放飞的风筝
(2016-03-07)

闲愁

几许闲愁钓出一场雨,这场雨
长度约等于一千八百公里
在风中,黑夜的深度
窗口的宽度,视线的厚度
以及远方的高度,都不及一滴水
在那滴水中,我们是一对连体的鱼

此时我拒绝提及大海
就像以前拒绝提及高山
把高山与大海转借给嫉妒我们的人
他们可以山盟海誓,可以海枯石烂
我们一起用鱼尾,学鸟儿用翅膀
在天上飞
(2016-04-06)

随便走走

他把平静和烦躁一起放在家里
轻轻关上门。小巷走过来
马路走过来,集市走过来
他的左眼希望看到熟人
右眼拒绝看到熟人
一个卖青菜的小贩对他笑的时候
他感觉右脚踩到什么东西
有点痛。他弯下腰捡起一颗石子
有人从他身边匆匆走过
就像昨天,他匆匆走过一个路口
(2016-05-18)

这样很好

结束吧,该结束的
所有朝着东方吹的风
以及迎着太阳走路的伙伴们
除了小心晒黑,还要小心雨啊
不必害怕石头,我们本来就是石头
路其实和我们纸上的延长线
没有大的区别,江河也大抵如此

累了的时候,你们或者我们
都需要睡一会儿,都该去喝水
饥渴是一种状态,我知道
冬天,大家需要火炉
酷暑,需要冰块,多么惬意的需求
感谢吧,能以极端的方式活着
你们很幸运,不用管我
我一直坐在一杯酒中
把空气擦了又擦
(2016.7.9)

在病房

好吧,我的朋友以及女人
我这就走出这个空间
为了达到你们的要求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天气如你们说的一样
多云,刚下了一阵小雨
一切都湿漉漉
包括我手中的笔,和一张纸
深夜很深的时候,几乎可以
扔进大海啊,妹妹
或者是我的姐姐
凌晨三点,街上没有人
我抓到了自己
(2016.7.17)


发表于 2016-9-9 15:06:21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医院(组诗)
文/阿政

无影灯下

切开麻木,新伤和旧伤
一起溜了出来
它们与血的味道拥抱
交换对明天的看法

应该想象一些疼痛
或多或少,或长或短
时间里的水与它们遭遇之后
影子落荒而逃

无影灯下
风声异常安静
所有的光倒立成一片空白
像是大地的子宫

我们只是生离,不是死别

一夜之间,两个人走了
一个是我的兄弟,他从
略高于他的身高的梯子上仰身摔倒
嘴角残留一丝招牌似的笑

一个是我的朋友,他在
一张略低于他的身高的床上
写完最后几行诗,松开
紧握几十年的笔,笑了笑

这个夜里,一把手术刀
正在我的脊椎骨上开辟一条
新的河流,因为有麻醉
我并没有感到疼痛

我坚信,我们只是生离
不是死别,所以我醒来的时候
和他们走的时候一样
笑了笑

苍白里的自嘲

除了一些漂浮的疼痛
还在苍白里自嘲
该睡的都睡了
包括那几句医嘱和护士的叮咛

病友的鼾声如旷野的风
我伸出手
想关掉那盏毫无诗意的灯
却找不到习惯中的开关

而站在旧时光的我
给我一个背影

幸福的疼痛

那个满头白发的病友一直喊伤口痛
刚做完手术时在喊,第二天在喊
第三天在喊,第四天在喊
七天后,还在喊

他又喊痛的时候
和他一样满头白发的老伴
和昨天一样快速坐到他的旁边
伸出一双瘦瘦的手轻轻按摩他的伤口

他闭上眼睛
哼起一首老掉牙的歌
嘴里时不时说一声痛
脸上却是幸福的表情

晚上,我给远在广州的妻子
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
只是想说,等她在身边的时候
我要再生一场很痛很痛的大病

母亲的鼾声

因为疼痛,我失眠已久
因为我,母亲失眠已久
他们说,昨天晚上
医生给我用了一剂镇定之后
我的鼾声比夏天的雷还响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我知道,半夜醒来的时候
母亲的鼾声却是很响
就像我小时候听过的
她的歌声一样,那么清脆

(2015-01-28)
发表于 2016-9-9 15:07:0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颗星
文/阿政

是的,我有十颗星
他们分别驻扎于我十指指尖
他们很灵性,很魔力
除了让阳光明媚,或者月光如水
还可以在风雨飘摇之时
打开一片天外之天的蓝

他们很乖巧,小时候
我曾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掰着手指
一边数星星,一边计算幸福
我们的默契在光阴里渐渐巅峰
我一个微小的眼神
他们就会送给夜行人一盏灯
送给乞丐一碗饭
送给有情人一个春天

他们也很调皮,喜欢
在我不经意的时候
数我的脚印,数我爱情的深度
数我身上一条条伤疤的长度
数我房间的酒瓶子
早生的华发以及次第拔节的胡须

昨天我把他们郑重送给了小七
小七把他们安置在他的诗歌里
我们背靠背,双手合十
这一刻,一场流星雨惊艳划过
天空,有梵音响起
(2016/8/27)

两只蝴蝶
文/阿政

妹妹,现在是凌晨两点钟
你来过的这个小县城下起了雨
雨声惊醒我梦里的两只蝴蝶
它们打开我房间里的灯光
如同打开明媚的春光

他们在我的房间展开十八里花海
那只身材高大的蓝蝶
一边绕着那只娇小的粉蝶飞
一边学我喊你的声音
喊着,妹妹,妹妹

妹妹,当我喊你的时候
那只粉蝶停在一枝油菜花上
以你看我的目光,看了看蓝蝶
轻轻地喊了一声哥哥
说了一声等我

通往祝庄的路口
风吹散了粉蝶的影子
那只蓝蝶盘旋的样子
很像今年春天,你走后
我徘徊的脚步,没有方向
(2014/8/21)
发表于 2016-9-9 15:08: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阿政简介:阿政,本名于因政,男,1969年5月出生,1999年因车祸高位截瘫,河南省开封市通许县人,开封市作家协会会员,通许县作家协会理事,惠州左岸风文学社副社长,左岸风文学网执行站长。作品散见于网络及国内各级刊物,偶有诗作获奖。

阿政代表作三首:

父亲越来越像个孩子(外二首)
文/阿政

自从那次爆炸后
父亲就穿越了时空

当然,他需要适应
适应一个无声的世界
他应对一切的方式就是简单的笑

二十年过去了
他对于笑的技艺越发炉火纯青
这与母亲眉头的风声形成鲜明对比

此时母亲把正看电视的父亲拉出房间
递上筷子
右手比划着吃饭的样子

父亲乐呵呵地笑了
俨然就是一个三岁的孩子
(2014.3.14)

母亲节写诗

打开这个日子
我的笔陷入你的皱纹
放不下,动不得
(2014.5.11母亲节)

很多的远方我只能遥望

这与眼睛无关,真的
当一个个远方更远之后
一些近处也陆陆续续成为远方
比如我一直触摸不到的那座城市
一直像我小时候的云
而我触手可及的尘在风的作用下
本应抵达我的掌心
却离我的掌心越来越远

我的女人说
这些都要归罪于一杯酒
其实不是一杯
是整整的一个季节
很多花太醇厚
我无法抵挡
就像一个乞丐无法抵挡一粒米

站在高处的天空依然是别人的
站在天空的别人依然很高
我唱歌的时候
它们依然对我笑了一下
然后高的更高
远的更远
(2015-05-01)


阿政近作一组:

我在(组诗)
文/阿政

在天空

云是我的影子,他的表情暂时
猜不到。我走了以后
就是这样,就像我来时
风雨飘摇啊,一棵大树与泥土的对话
草儿听到了,他在摇头,不说话
很多情节被黑夜改编了
作为种子,白天保持着他的坚硬
与冷,一直在我的眼睛里
风一吹,他就发芽
风再吹,我爬上了月亮
和天空对坐,喝酒,写诗
拒绝人间烟火

在海面

帆已经升起很久
太阳挂起来有多久
海鸥和海燕就盘旋了多久
一幅画里,他只看到这些
风浪忽略不计

闲暇的时候,他把黑夜从手中放飞
随意捏一个月亮,几朵云
又是一天过去了
他数了数,抬头的次数
比低头少了一次

在山上

峡谷,小溪,他终于抓住了
放在怀里,笑容催开漫山的花朵
拿出画笔,大山为他点燃一支烟
风的微笑有些不怀好意

在山上,他觉得自己就是山
石头是他的孩子
现在,他觉得还缺少一个女人
必须凑够一支生活
他跺了跺脚,往前走
(2016-06-03)


诗观:算起来写诗也已六七年了,这不算年轻时候的轻狂简单。一直在思考:什么是诗?为什么写诗?该怎么写诗?我本人大致经历了汪国真时期,随性时期,自然时期三个阶段。汪国真时期,就不说了,那些年纯粹就是模仿汪国真的风格,但留下来的不多,虽然曾经有人说我很汪国真;后来,大致2013年吧,接受一个作协的朋友建议。脱去表面的韵脚,进入随性写作时期,顾名思义,就是按着我的思绪,信笔由缰,那些所谓的诗作,不过是写简单的生活,然后结尾来几句升华而已,能称得上作品的,真的不多。2015年开始很少写了,思考多了,直到现在。窃以为:诗歌是神圣的,写作是神圣的,而诗歌要表达的,当然也必须是神圣的。这个神圣,我把它称之为神性,努力在追求一种神性写作。这里的“神性”不限于未知,它可以是一种可以明确的感知,比如爱情,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比如母爱,母爱是伟大的;比如我们简单的生活,也是伟大的,正是这种简单的生活,让我们可以感知幸福,可以快乐地活着。至于那些苦难,其实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就像风雨是自然的一部分。这些都是神性的具体表现形式,诗歌要做的,就是在这些看似简单之中,提炼出人的神性,也就是人性之本;揭示大自然的神性,以及人与自然之间,那种无处不在却被我们忽视了的神性。
发表于 2016-9-9 15:08:48 | 显示全部楼层
号角
                           ——与会感言

  这是一个激情的赛事,是友谊的交流,是艺术的传播;是自我的展示,是愉悦的享受;是高品位的盛宴,是修行的过程。

  参与这次盛会,我快乐着;与诸多新朋老友相聚,我欣慰着;第一时间欣赏到诗友们的美文妙句,我幸运着。

  作为此次赛事的评委,我是惭愧的,惭愧于我的知识贫乏;作为一个诗者,我是平凡的,平凡于诗友的诗意江河。

  但我们的心是想通的,对诗歌的敬畏是唯一的桥梁,虽然我们存在不尽相同的理念、观感、视角,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诗意殿堂。

  里约奥运的帷幕已经落下,奥运的精神始终在激扬;好诗歌的号角才刚刚吹起,我们从大诗界出发,在路上!

  (2016/8/27)
发表于 2016-9-9 15:10:39 | 显示全部楼层
先跟阿政兄汇一下总,然后再编入网刊选稿。

点评

辛苦为伍兄了,奉茶!遥握!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6-9-10 20:10
 楼主| 发表于 2016-9-10 20:10:35 | 显示全部楼层
与诗为伍 发表于 2016-9-9 15:10
先跟阿政兄汇一下总,然后再编入网刊选稿。

辛苦为伍兄了,奉茶!遥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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