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语及其它（组诗）

若山

若山诗歌

《菜园》
篱笆围紧阳光，菜园中央
蝴蝶和蜜蜂在搬弄是非
露珠像眼泪，瓢虫咬碎
春天的脚跟，慢下来
一切都是新的。这种事情
被一棵棵菜看见，惊诧不已
精彩的生活，源于这里
白菜高兴从菜园走出
放上佐料成了生活的部分
而阳光还在不紧不慢
菜谱被一一点起
菜叶已复制下
母亲的半边笑脸
《下午》
咀嚼一小撮阳光
安静地乘凉。手搭着风
触摸鲜花生动的部分
忘了这些病菌：流言蜚语
洗净手，品评茶味，生命的绿
匍匐。倜傥。葳蕤。
闲暇的光阴
晃动的衬衫
轻轻
《心事》
我遇到这个季节
春天爱上自己的眼睛

水流向东，流进
桃花扇里的暖风

老去的光阴
在掌上打滚

一些往事
走得很慢
恍如旧琴键
残留余香

《遭遇》

黑夜熬瘦肋骨
泪挂在脸上
流成俳句

这么短的距离
张不开翅膀

雨下在心底
渗透血脉

春天误读花期
像我误读——
出卖了的光阴

《一场虚幻的雪》

春天走在路上。抖开心事
一场虚幻的大雪覆盖村庄
据说冷空气袭击南方
虚幻的雪与真实的雪相遇
在南方某个角落举行婚礼
春天夹在中间，窃窃私语
一阵轻风拂过，几缕馨香
被过路的人带走远方
一场雪陷入春的布局
真实与虚幻的光影
被诗歌和相机捡起
《花朵》
任春天牵扯着，羞答答地
走在田野、河畔以及山岗
很多故事就这样发生了
鸟儿在花朵间释放心情
游鱼衔着馨香潜入水底
美好的爱情就这样开始
倘若有一束花影
绣上姑娘的手帕
在目所能及的地方
所有的花朵，仿佛
春天吐露的一地禅语


故 乡 行 吟
贵州◎若山
                        
《乌蒙云海》

云铺展的海，卷起白色潮汐。思念，在群山中飘冉。
上升。下沉。一只鸟，犹如不速之客，穿梭于湿润的梦幻。
牧童的笛声，还像当年一样绕过山巅，离我们越来越远。
流水，揽住云脚，在静谧和清凉中，弹起乡音。
如果我们回到故乡，穿起云衣，幸福地奔走。
青草上洒满的阳光，是从云海中漏下的柴米油盐吗？

《记忆中的石磨》

石磨的牙齿还坚硬吗？
石磨的声音还清脆吗？
一盏灯照亮的堂屋，石磨，疯狂的旋转，碾碎童年的梦。
炊烟飘起，流进谁贪婪的眼眸，倔强地徘徊。
双亲的爱，从经年的磨声走来，像我翻晒在城市的诗歌。
弯下腰，记忆中的石磨，转起来，就碾碎了满天的星星。

《院坝里的桃树》

据说，院坝里的桃树，是爷爷栽的。
如今，爷爷走了，在另一个世界，他的院坝里是否也长着一个桃树。
如今，桃树枝繁叶茂，只是它的虬枝，很像当年爷爷的躯干。
在院坝，桃树用它延伸的桠枝，扩展着故乡的气息。
在异乡，我当年留在衣兜里的桃核，仍然在睡眠。

         《布谷鸟》

暗哑的布谷鸟，终于叫起来了。那叫声，仿佛拥挤在山间的晨曲。
一川烟雨，盖不住春天的步履。乡亲们怀揣种粒，走进田畴，丢下种子的瞬间，布谷鸟清脆的尾音，就盘旋在种粒的梦想之间。
而我和你，却在那个精彩的瞬间，走离故乡，拥着酸涩的思念，入眠。

《南瓜》

一根根藤蔓，蜿蜒在深深浅浅的日子里。
——南瓜，仿佛生长在地里的太阳，映红我们的脸庞。
多少年前，我们抱着南瓜在童年的光阴里行走，满脸无邪。
多少年后，我们抱着南瓜在忽明忽暗的梦中行走，满腔乡愁。
如果我们的心是一片沃土，今天，我们能不能种上一片南瓜，熬甜青春？
《鲜韭菜》

割了，又长；长了，又割……
割割长长中，转瞬即逝的春夏秋冬，一片葱茏。
——这些青春的少女呀，翩翩起舞。
她们，是否想把岁月压得很低，很低……

《春天长在城市里》

父亲从老家来，鞋里装满草籽、车前籽、柴胡籽，衣服和头上粘满野刺玫籽、野百合籽。
在城市，父亲怕弄脏我的新家，叫孙子带着走下楼，在住房下的一角去抖籽。
父亲来了，又走了。“爸爸，爷爷是不是能把春天从乡下带来？”面对孩子的问题，我只能回答：“能！”
翌年春天，父亲抖泥巴和各类籽的地方，长处了小草、车前、柴胡等。
有一天，孩子发现这个秘密，高兴地叫喊：“爷爷真的把春天带到城里耶。”
孩子拍着小手唱：“春天长在城市里，春天长在城市里……”
孩子笑了，我也跟着笑。


《大地》

大地像白纸掐在乡亲手中
展开后花红柳绿相继出来
乡亲在大地上作画
背景是起伏的山脉和流淌的河流

他们用水墨画了庄稼的第一片嫩叶
被鸟撞见衔走后第二片又长出来
泥香的思维在奔跑的阳光中摇晃

大地安静下来藏起许多事物的名字
谁知道他们在孕育什么走向何方
秋天伸手的时候我读懂了滚烫的方言

沉甸甸的被一一掀开被装进粮仓
不经意间庄稼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告别》

很早醒来她就走在落英小径
和风梳理着她头发宛如柳丝
直到精细的鸟嘴喝尽早晨的露水
她转过身挥挥手款款走了回来
一片云彩停留在她的眼力边缘

她严肃表情驱散蝉鸣的超声波
移出村口的影子面朝家的方向

她在盘旋在脑际的办公室，以及
厨房、菜市场……三点一线的
纠结之间告别了曾经的乐园

像一颗逃离故乡的种子来到异地
内心填满忧郁、悲苦以及欢笑
复杂的现实让她透不过一丝气


她假装听不见心里滴血的声音
在钢筋混泥土浇灌的城市丛林寻觅
等待一只安抚的手掏出内心的秘密

《午后》

行走在他们中间心境豁然开朗
身边的花朵层层撕开录在心里的声音
他们沉湎其中打理即将到来的幸福生活

午后的阳光落在眼里和身上
他们轻快的表情一闪一闪
他们用一些符号记录了生活
身边的花朵开了又开，持续整整一个春天

《体验》

青草抖落尘埃把阳光搂在怀里
无邪的私语像童言令人啼笑皆非
原野做下记号保存青草成长轨迹
翻晒记忆的瞬间
一条长街被春天簇拥着延伸
很多幸福的事情就发生在街面
还没来得及返回花朵的中间
日子就像补钙般臃肿了

一截一截删掉忧伤的过程
用清水洗尽脸上的泪痕和尘埃
我听见轻快的声音在内心被打开

《春天》

光阴的扶手
接近神祗的心境
一阵阵鸟语
神驰的表情姹紫嫣红
庄稼的叶片捅破阳光
没有悬念的火焰秘密集合
被另一只手挪移过，复又透射出守望人的眼睛

一粒行进在春天的种子
感受生长与成熟
听风听雨，听细碎的脚步
与大地上的一群舞蹈者
合拍细嫩的心情

年夜（外二首）



         一
车子驶入村庄
狗吠声四起
其中有家里养的那一条
它不认识我这个离别一年的游子

无论蒸或炒
满满一桌年夜饭母亲做了很久
围桌团圆，唠唠叨叨
不管父母说啥，我都听进去
                 二
父亲写了一副老土对联贴在门框
我想起了以往的艰苦岁月，泪流满面
是的，幸福来得太快，像春天的竹笋爬满心坎

今天雪凝太大，远嫁江苏的妹妹没回来
整个除夕夜，我们在快乐中谈论一些乡事
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
整个除夕夜，我们的思维满满融进故乡的土地
被屋顶的春风卷起

除夕

踏瑞雪
新年钟声撞开福门
春风驮着分分秒秒
鞭炮炸响，强劲的力度推动着幸福
这一天
家中的团圆像一根看不见的链条
粘合着所有的倾诉
一杯酒一片肉
或者一小口一小口的呼吸
滚进大地饥饿口中

   立春

呆一小会
就迎来春天
阳光把我的耳朵折弯
就听见虫子爬出立春开始唱鸣
经历了一场痛苦和期待
惊雷不急不缓把声音复印
春风挽着树木
鲜花举起舞裙
一场细雨
一束阳光
落在农人眼里
一下一下的坠落
把我们压得更深

卢兆玉

摘录部分诗章进入十月群英荟萃专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