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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菩提叶 于 2011-11-4 15:10 编辑
文/菩提叶
农历十月初一，又是一个祭奠日，不由得心生惭愧……
一直在职场忙碌，竟忽略了很多事，尤其这些祭奠日子，总是马马虎虎的，真是愧对先人。于是今天便早早备了祭品，经人指点，临夜去二环北的一个荒地焚香送衣。
这里原是一片松林岗，近年被开发为汽车产业开发区，四周都相继盖起了楼房和厂区，唯独这里不知什么原因还荒芜着，于是每到祭典日，就变成了阴阳两界传递信息的圣地。这个远离尘嚣地方，因了这个鬼节，竟一下子变得神圣起来，来这里祭奠的人们都神情凝重，自找一个地界焚香烧纸火，撒酒追思，一簇簇的纸火送去隔世的思念和温暖，更有跪拜的汉子和低泣的女子，喃喃诉说什么，这传承人间珍贵情脉的虔诚，无不令人动容，这一刻，似乎天上人间毫无障碍了。
我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地界，放上烧纸、檀香、冥币和我用彩纸折叠的衣裤，逐一点燃焚烧。火光燃起，一种久违的温暖和神秘向我袭了，情不自禁的把我带到一个冥想的世界里……
此刻，我点燃第一炷香——
一注檀香，香袅孤夜，是不是可以把情寓寄一炷烟中，乃至形而上的探求均能在此找到出路啊？我如此虔诚举过头顶：轻轻说：“父亲，女儿给你送寒衣了”不禁泪如雨下，便乱了思维，原本想好的祭奠词全忘记，只是机械的焚烧着金钱纸帛，思维早就出走了……
火光中，一个英俊的青年男子向我走来，哦，这是谁？那眉宇之间是那么亲切、那么熟悉，而他的一举一动又是那么陌生，是我的梦萦一生的父亲吗？那个创造了我却又遗弃了我的那个人。
你就是那个心高命薄贵族瓜尔佳氏后裔吗？因降生在祖父那辈就破败的清贫之家，虽聪明绝顶，能诗善画却寻求不到改变命运的出路，十几岁误入溃败时期国民党军队当了一个月随军记者就冒死逃回来老家，接受父母包办的婚姻，娶了了家境殷实的母亲，然而这个婚姻维持不到三年，就在解放后颁布新婚姻法时离婚了。听说在法庭上，奶奶抱着不到两岁的我跪地哀求，母亲痛不欲生责骂，甚至逼着你一件一件脱下母亲给置买的怀表、衣服，而你脱得只剩内衣内裤，不顾众人的非议依然离婚，头也不回的走出法庭后就再也没回家。而后，母亲精神失常，奶奶去世，我被送进孤儿院，从此我的人生一直都被阴影笼罩着……
二十二岁申请入党时，正值文革，那个对出身敏感特定历史阶段，竟让我知道了您，知道了我真正的血缘之亲，却为时已晚，您为那一个月的国民党随军记者的经历付出了生命代价。我们父女再无缘相见了。这突然降临的消息，如刀子在心头划出殷红的伤口，时时流血，一生不愈。
父亲，知道吗，你风一样播下了我这个种子，却让我在严冬腊月随着雪花降生，给我一个漂泊的命运后，而您去天涯神游去了。注定我们再也没有邂逅，再也没有机会相识，再也无缘享有父女的亲昵，再也没有机会体验一下哪怕一秒钟的天伦之乐，即使我无数个日夜使劲想你都未曾入梦，难道这是天意吗？好残酷。
此时，这火光正旺，我敬第二注香——
热焰似乎抚摸我脸，烟火氤氲中，我却见到你了，我的父亲，见到你含泪的双眸在痛惜着，紧闭的唇抖动着，一双手向我欲伸又收，你在矛盾着、痛苦着、踌躇着、压抑着是吗？你在天上始终知道女儿为你们那一代的恩怨所历经的苦痛是吗？可是父亲，你知道吗，我只想能有这一刻，我们紧紧相拥，什么都不说，只流泪。
这是我们父女心灵深处的相约吗，这火焰的温暖是你怀抱吗，如此美好，如此忘我，仿佛不在人间，也不在天堂。我已经不会说任何的语言，只是呼叫着爸爸！爸爸！爸爸！爸爸……;我已经不会思想或者无暇思索，只是任泪水扑簌簌的流在嘴里，颚下……；我已经忘了是我死了您活着，还是您死了我活着，我只知道这是生离死别的拥抱，尽管来得太晚，太晚……
此时，这冥纸将息，我敬了第三注香——
檀香的微火，像我闪烁的泪，那渺渺盘旋上升的烟雾好像你在环抱我。
好想就这样凝固一切，靠在你温暖的臂膀里，忘却了你给我这一生的痛，任你用父亲特有的呼吸和温存轻轻抚摸我一回，弥补我一生未曾品尝到的父爱？好想你用结实的肩膀举起我，让我也体会一次高过父亲的骄傲和眩晕的快感；好想你能参加一次我获得表奖场合，为我胸前曾经的那些红花而赞许鼓励，好想你用威严和慈祥深情听我的初恋故事，好想在我最孤独无助时，能握住您伸过来的大手……
这些在别人那里是那么平常的事，而却是我一生无法实现的奢望啊。
父亲，我不去考证上一辈的爱恨情仇，只记得我是你的繁衍，只求生命释然，于尘世流走的瞬间，能有这样的幻觉，让我体会一次做女儿的感觉，能被你娇宠一次足矣，今夜我似乎得到了。可寒衣已焚为灰烬，连手中的檀香已燃到指尖，暗影婆娑，您已隐去，转眼间就把我扔在寒风中了。
我手里还握着香袋，可我不能再点了，与您只是三炷香的缘，我不可以贪，不可以奢求。就像自己从来不奢求已经不属于我的东西一样，只要离开我了，就不是我的了，包括亲情、爱情，友情，物质的和精神的。那些美好，我只需温柔地加一把锁，封存记忆中就好。
“悲欢似尘沙，得失如草芥”，唯有隐隐的痛，如一场大病初愈，不可言状。
突然有一首歌盈盈于耳：
“有一种叫做撕心裂肺的汤
喝了它有神奇的力量
闭上眼看见天堂
那是藏着你笑的地方
……
注：这篇文章写一半就病了，久久没有勇气发上来，今天发表心如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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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4 11:3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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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4 12:4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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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4 14:33: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