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兰

　　养心兰

　　诗十首

　　《秋分》

　　这一天，太阳和月亮平分秋色
　　一些叶子变红，一些叶子开始飘落
　　果实以自身的圆祭拜大地

　　农人们一边收着玉米一边在种麦子
　　在北方这两种农作物一直平分着
　　村庄的锅碗瓢盆和炊烟

　　月辉似水，被蛐蛐越弹越凉
　　有人披着夜衣在给远方写信，有人呆坐
　　九月菊就要开放了

　　《黑衣服》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穿黑衣服
　　压住不安分的词语
　　让它们学会低头，臣服

　　你看那千年的石头
　　没有嘴巴，没有耳朵
　　不曾衰老，亦不懂得破碎

　　《两朵》

　　昨晚我又梦见花坡了
　　多么好，哥哥
　　蓝天之下风车转动着经纶
　　我们的点点滴滴鲜嫩如青草
　　一半被牛羊咀嚼着
　　一半随风老去

　　花朵总是那么地疯
　　她们把爱唱了一遍又一遍
　　直把自己唱痛唱哑

　　于是，蝴蝶飞向了流水
　　牧人的歌声也翻过了山梁
　　哥哥，那一刻我们相拥而眠
　　在花坡上开上成了
　　最孤独的两朵

　　《情人节》

　　不需要玫瑰，不需要巧克力
　　今天我买回了一斤猪肉二斤大葱
　　你揉好面团，擀好了剂子
　　半辈子了，我们就是这样过着
　　属于我们的每一个节日
　　你说这多像我们的相遇相知
　　虽然被岁月反复淘洗，切剁，揉捏
　　并佐以姜酱盐油花椒大料和胡椒粉
　　但我们还是深深地陷进了
　　彼此的味道，情愿抱紧一生
　　哪怕赴汤蹈火

　　《我们说好的》

　　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变老
　　当我每增一根白发
　　你也必须回应一根，抑或
　　一道皱纹也是可以的

　　当我还能唱能跳能满世界跑时
　　你也必须跟着，不能独自生病
　　一起散步，一起喝茶
　　一起回忆乡村明亮的阳光

　　说好的，就不能食言
　　如果谁食言了就罚变成小狗
　　每天晚上咬月亮

　　《忽然很想这样》

　　被年轻的妈妈牵着
　　走在缀满晨光的法国梧桐下
　　车流湍急，我们却是清澈的
　　偶尔的一声呼唤来自擦肩的同伴
　　像两棵树间滴落的鸟鸣
　　砸你一个笑窝，一个回头
　　便一闪而过了，而后
　　我们继续各自的路程
　　简单得从没想过要记住什么

　　《路过白桦林》　

　　在七里峪
　　从三眼窑烈士纪念地出来
　　车子没有停下
　　白桦林像古老的幻灯片
　　一闪而过，但那一刻
　　还是有歌声迅速将我俘虏

　　鸽群盘旋
　　我陷入了一个伤感的故事
　　同样是战争，同样是
　　年轻人，三眼窑的英雄们
　　谁又是你树下的人

　　无数双失眠的眼睛
　　昭示着生命之重
　　忧伤如叶，我抓不住一枚
　　任凭风翻卷着寂静
　　也罢，但凡高贵的灵魂都不易
　　被凡人打扰，或许向导懂得
　　我们也应该懂得

　　《红岩松》

　　他们选择留影
　　在你右下45度的位置
　　与你隔着深谷，隔着悬崖
　　与你身后的群山
　　隔着深与浅，隔着轻与重
　　他们打坐红岩石
　　也就一二分钟
　　即或长也不会超过半天
　　不像你，钻石取水
　　一块棋盘就敢坐穿千年

　　《脸谱》

　　凡动了心思的脸
　　都不值得再耗费时间
　　习惯记下每天认识的花草
　　比如：堆心菊，风铃草，铁线莲
　　狼尾花，兔儿伞，光棍树
　　这些天生的好面孔
　　就如名字一样，简单美好
　　天地大舞台，它们的一笑一颦
　　皆为清风，正好
　　为庸俗的生活卸妆

　　《雨天印象》

　　秋雨绵绵，像冗长的咒语
　　土墙心软了，物什也开始发毛
　　堆在院子里的高粱，豆子
　　在壳内慢慢地
　　探出了触觉

　　父亲扎着笤帚
　　母亲纳着鞋底
　　湿气无形中增加了麻绳的韧性
　　让绷紧的手腕和腰都有了
　　与生活对抗的力度

　　童年不懂艰涩
　　如落下又溅起的水花
　　当隔壁的婶子敲着脸盆向老天
　　求饶时，窗子里面的我们
　　常常在炕头笑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