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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君一生何求

　　回家（一组）



　　是谁，在半亩江湖，播种
　　万丈月光。

　　站在仅剩的一寸里，
　　喊一声村庄，北风夹着雪花，
　　从山顶扑来。

　　父亲和老牛，越过
　　冰封的村河，一种声音，抱着另一种声音，
　　在血液里，翻滚。

　　目光，挤出一颗心。沿炊烟的方向。
　　只是这场雪，能否将足印覆盖。

　　我，与小草

　　一荣一枯。落叶，鸟鸣
　　脚下的路，无须选择。一群蚂蚁
　　生活在它的根下

　　踏碎冬的日子，它们肩并肩，临风而立
　　咀嚼，沉默中的沉默。辽远与自由

　　我曾掬一捧泥土，多次靠近它
　　却，永不成为草族

　　只有父亲告诉我：他们是朋友。一年四季
　　知道风向


　　故乡，老槐把自己燃烧成岁月

　　你，从祖先的血脉里走来
　　一站就是千年

　　站成了村庄，石磨和老井
　　站成风雨和雪花。站成一条条路

　　在一个深冬
　　你，站成了春。生出白天和黑夜。直到
　　数着星星，举起太阳

　　将自己燃烧成岁月。一片叶子飘走
　　一粒种子，和一片叶子落下。踏着季节的声音

　　你，又站成一棵树


　　老牛和蚂蚁

　　老牛与一群蚂蚁，相聚相处在泥土之上
　　田野，和庄稼的颜色，连同
　　天空的云朵，每天都为它们送上应有的时光

　　一条鞭子，和一双似拳头的脚，时常
　　嘲笑它们粗糙的生命。但名字喊得很高

　　惟有七月的流火，燃烧着它们的血液
　　一个清凉的早上，流火，邀来一场雨，拉近了
　　它们与天空的距离

　　黄昏里，父亲坐在山坡
　　看一轮夕阳，和老牛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群蚂蚁
　　依旧，啃着树上掉落的那枚果子

　　父亲，借这个七月，点燃一袋烟。不言不语


　　立秋后，他遥望这个八月

　　这是立秋后的第几场雨，他没有在乎
　　在乎的是，工棚的蛇皮袋里，那轮弯月
　　是否已经淋湿

　　雨披里，被星星划破的伤口
　　唱着故乡的谣曲。当他再一次立起一条钢筋
　　穿透的泪水，搅拌远方走来的风

　　天，开始放晴
　　他站在又一层脚手架上，遥望这个八月
　　依旧孤独着。热烈着

　　收工的号子里，是谁的呼唤，把一个熟透的梦
　　从工棚里喊出，迎接，这家乡的黄昏

　　沉默中，他与这个潮湿的夜
　　对饮。即使深醉，也难以深醉通往老屋的路

　　一双脚印，醉到夜的尽头。我来了
　　秋雨后的八月。正寻一条村河，趟过


　　中年



　　庄稼，小草，虫子
　　在一场秋雨里，趟过陈旧的日子

　　被风领走的记忆
　　抓一把泥土，沿十万里月光，寻找
　　天空的蓝

　　山坡，野菊，从石缝里走来
　　在又老又新的天空下，敷料小草和虫子
　　疼痛的关节


　　秋风书

　　时间，一天天走去。又一天天走来
　　秋风，吹着天空，吹着大地，吹着一草一木
　　吹着我。及我的目光

　　旷野里一棵年长的树，风中
　　看一片片云，走过。老牛低头吃草。田鼠和蚂蚁
　　忙着储藏明天，和明天的以后

　　其实，我也不再年轻。迎风
　　走近那棵大树。它，无忧无虑地接受这个季节的数落

　　希望的田野上，一辆火车穿过。蓝天下
　　今天的好，或者明天的坏，不在乎秋天里的风
　　对或长或短的野草，说三道四。只看到

　　列车驶过，浩大的回声，与秋风共舞

　　我弯下腰，将自己的影子捡起，又撒在风中。远方
　　几片叶子落下来，打扫着自己前行的路


　　中秋之夜

　　在这月光拥挤的夜
　　风，吹着赶路的人。他却不敢再往前走
　　一枚落叶紧跟着，没有言语

　　怀念的脚步这样，祭奠的心跳这样

　　都说风月无情。一棵小草举着月光
　　像一首悲壮的诗，倒叙曾经圆满的月亮
　　漫过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