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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雨

　　诗十首

　　《洗澡》
　　肖武

　　水温很高
　　每根毛孔都撒着欢
　　不放过丁点烟火的痕迹
　　直到擦掉一身的虚词
　　冲走黄昏的尾巴
　　又一次审视自己，仿佛
　　儿时看到爷爷，少时看到父亲
　　它有精准的尺度
　　捏了捏，它的虚张声势
　　让我有了足够的警惕


　　《磨刀》
　　肖武

　　一生都在磨刀，而且
　　乐此不疲。是否锋利我不知道
　　足可以断水，刺风，刈割低处的草木
　　偏安了肝部的豹子

　　这无可救药的偏执，有时会
　　无限接近美学的中心
　　一些光亮，让我富可敌国
　　生命因此峰高谷低

　　我也是一把刀，常常被命运
　　按在条石之上，请予我清泉和瓦罐
　　如果一粒汉字能拧出黄河的魂魄
　　我承认累年磨砺的孤独，很难说没有划伤
　　月亮抻出的胳膊

　　《告诉风一个真实的爱情》
　　肖武

　　极力演绎曾经的沧海
　　落叶，抱着残留的月光取暖
　　向春的深处轻轻翕合
　　不尽的赞美，迅速加剧一个词的咳嗽
　　像割不干净的阑尾
　　雁阵南移，略显倾斜的美
　　恰好是我半生散养的高度
　　柿子红了，它的江山大涩，小甜
　　咬一口，仿佛渡过多汁的人生
　　多少飘泊，只为飞翔
　　多少失重，只为莞尔
　　守着清清浅浅的一管淡墨
　　轮回的梵音，总在恰当的时段释放
　　无需前奏与暖场，它精准的传达
　　告诉风一个真实的爱情



　　《浪淘沙》
　　肖武

　　再猛烈些吧，我喜欢这垂直的打击或重度的手谈
　　汹涌的线条，心动一下
　　千年的典籍，就颤抖一下

　　一块石头，它先于我爬上彼岸的峭壁
　　深情的凝眸，用一生的坚守
　　等待救赎

　　如果你愿意，请让我
　　抱来风铃和灯塔。唤来一壶浊酒，秋月春风
　　抵达你所能攀登的海拔

　　不开花就没有疼通
　　我这粒春江抱养的汉字，仅乘几根可以倚重的骨架
　　我爱这删繁就简的美，顺便
　　爱上它坚硬的牙齿


　　《谒韩信祠》
　　肖武

　　从淮阴到咸阳，约等于喝一碗粥的光阴
　　从书生到王候，只需从屠户的胯下慢慢爬过

　　像一首诗开了好头
　　那晚，追赶的月光一定先于快马抵达
　　星星和典籍一起汗如雨下

　　还有什么经典可留给后人
　　你的完美，恰好是你致命的短板
　　进入那片宽阔，汉家的利剑开始遣词造句
　　未央宫的怒吼，不过是
　　撇下心头的琴声，让千年的渭水
　　再次验证那句疼到肝的俗语

　　拭去碌碌的风尘
　　暂且搬来陈仓，三秦，垓下
　　休说栈道陡峭
　　守着闪烁不定的灯火，我们都有自己踉跄的山河


　　《雨的镜像》
　　肖武

　　陶冶于你腰间的况味
　　云成为最后的象征
　　任你我之间的甬道日夜潮湿
　　拆字分拣，用倾城的相遇
　　或锥心的擦肩

　　隔着远山，是彼岸的雏菊
　　不忍说出追问的深度
　　六月暂时屏蔽唇语的留白
　　布谷衔着麦粒的重量
　　反复传递儿童的欢笑和墓碑平静的鼾声

　　真想断肠一回，你辽阔的引领
　　让行走的人心有阑珊
　　时间老了，所幸还有涮新过的滂沱和淅沥
　　射向大地的箭镞，总是
　　先力透纸背，后互为朝暮


　　《寻找》
　　肖武

　　石头太轻，沉不下半部《楚辞》
　　艾蒿，黄酒给力
　　略一运墨，屈子已踏韵而来
　　为香草美人虚无
　　暮色和驿路，隐盖了我的泪水和软肋

　　那么多人，等待叫醒
　　那么多词，等待开花
　　汨罗江，珍藏了足够的抒情
　　冲破浊浪的龙舟，瞬间忽略了石头曾经疼过
　　去掉偏旁，芦苇更像思想者

　　打开层层包裹的幽香
　　每一粒米，都有自己的故事
　　国人的结石，早已蝶化成舍利子
　　我还在某个章节里
　　泅渡

　　《你的歌唱，略高于我的抒情》
　　肖武

　　你抖开婉涎的曲线
　　顺着风
　　逼仄时，像冲涮过的石头
　　总能唤酲核心的寂静
　　叩问，是删繁就简后的澄明
　　偶有蝴蝶悬停于肩头
　　我喜欢这醉心的优雅
　　或无言

　　时光是有刻度的
　　刮骨的转瞬，需要
　　在彼此的对视中寻找陡峭的词
　　将爱举过头顶
　　你的歌唱，略高于我的抒情
　　路过的通感
　　如果你愿意，请带走我一切
　　包括，用旧的闪电

　　《无题》
　　肖武

　　我在流水里种植汉字
　　反复练习荡漾，与涟漪互动
　　浪花里遍插茱萸，有渔火的倦怠
　　偶有流星坠入。恰好
　　赶在月色前，完成对我中年的肯定
　　拾级而上，就像我和踌躇的人形成了那段落差
　　睡莲的时钟似仙子的低语
　　或许，是我一生最重的决定

　　骑着风追赶风
　　却无法安抚内心的豹子
　　直到，看见它裸露的骨胳
　　看到天空被白云擦得更辽阔
　　才发现，我本可以减去一段修辞相隔的距离
　　可以像蝴蝶一样优雅的转身或停留
　　而那些小隐于宁谧的禅意
　　佛如纯净的瓷，让我有了碑刻荒芜的冲动

　　《你有许多可爱的孩子》
　　肖武

　　天更高了，八百里苏中涮地掀开了胸怀
　　稻谷飘香啊，里下河流淌的月光
　　踩着壮年的莲造句

　　柿子红了，披着紫衣的葡萄顾盼生辉
　　千年的运河走进一垄玉米
　　大地顿生悲悯

　　我真的不能阻止她的衰老
　　你有许多可爱的孩子，包括低处的草木
　　用一阵坠落的风给秋命名，落叶张开坚强的臂膀
　　雪和梅是我远房的表妹